夏问秋脸色冷了冷,捂着肚子似是有些难受,就着弄琴递来的椅子坐下,额头开始冒冷汗。
“没什么不好。”
“这……不好吧。”
夏问秋看了她一眼,突地蹙眉,捂着肚子,目光一狠,“为保两全,我有一计。听说京师有一个行帮,叫锦宫,做事极是妥帖……只要给银子,旁的事,他们一概不问。而且,他们重信诺,即便事情办砸了,死都不会出卖雇主。”
“那太孙妃你的意思是?”
弄琴摇了摇头,惊恐地看着夏问秋漂亮却狰狞的脸孔,瑟缩了一下肩膀。
“弄琴!”夏问秋突地转过脸来,面色苍白,“我一定不能让那贱人回京,不能让皇太孙见到她的。你没有看见吗?这些日子,她不见了,皇太孙就像疯魔了一般,见谁都没个好脸,若是她回来了,还有我的容身之地?”
“太孙妃您别急,国公大人会有办法的。”
先前她得到消息说,赵绵泽找到了夏楚,心情已是欠佳,再听弄琴的话,脾气更是躁到了极点。像是找不到人发火一般,她推了弄琴一把,生气的道,“父亲每次都这般说,可每次都失手,让我如何信他?”
夏问秋咬了咬牙,重重一哼。
“哼!我就知道。”
“国公大人说了,此事他自有安排。”
弄琴回头看了一眼,在她耳边低语。
“怎样,父亲怎说?”
东宫泽秋院里,夏问秋像一只打慌的兔子,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踱步。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弄琴急步入内,她才停下脚步。
……
“她想都别想!”
在东方青玄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他唇角扬起,拳头一点点捏紧,那一只白皙的手上,终是崩出了几条青筋。
赵绵泽眉梢微跳。
“七小姐说,当初错爱殿下,幸而得遇晋王,才免了颠沛流离之苦。如今晋王离世,她心灰意冷,与殿下您……死生不复相见。”
“照实说。”
“这,殿下让青玄……如何说?”
东方青玄眸光微闪。
“她可有说什么?”
赵绵泽一笑,眉宇间似有萧索之态。
东方青玄轻轻抿唇,“是。”
“东方大人。”赵绵泽眼角余光一扫,瞄了一眼他轻柔带笑的脸,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笑,“听说在她离开阴山的前一晚,东方大人找过她?”
“青玄还有事,告退。”
慢慢起身,东方青玄冲他轻轻一笑。
“应当的。”
“如此,便多谢大都督了。”
轻轻“哦”了一声,赵绵泽挽了一下唇,看他的视线,多了一些深沉,可随即仍是被微笑代替。
“殿下,来之前,青玄已然这般做了。”
“东方大人!”赵绵泽皱了皱眉头,目光恢复了一贯的温润,语气也是诚恳,“以你我多年相交,关系亲厚,我也不瞒你。我找她这些日子,属实是找得焦躁了。眼下,最便利的人手便是锦衣卫,请东方大人务必尽心,替我寻她回来。另外,我马上派人前往辽东,再给定安侯去函交代……”
“准确的地点没有,不过七小姐即在卢龙塞出现,依青玄看来,想是她为了追忆与晋王的过往,大抵去她与晋王待过的地方找,会有些线索……”
东方青玄瞄着他,轻轻一笑。
“东方大人辛苦了,可有准确的地点?”
找了这么久,东方青弱的消息,无疑是旱天甘霖。
赵绵泽声音很慢,很是柔和,似是极力在压抑着澎湃的心情。但他目光里的情绪,却是瞬间亮开,任谁也能看得出他的欢喜。
“是吗?”
东方青玄轻轻翘唇,“是,青玄刚接到永宁所的飞鸽传书,有人在卢龙塞一带见过七小姐。”
“东方大人,可是有好消息?”
东宫文华殿,东方青玄噙着妖艳的笑容,从容地飘然入殿。赵绵泽抬起头来,亦是温润的一笑,客气地迎他入座。
“皇太孙,东方大人求见。”
……
为此,前些日子才出现在臣工视野的秦王赵构,写了厚厚的一本奏章,攻讦皇太孙。但世态炎凉,朝中之人都懂得趋利避害,洪泰帝态度一旦明朗,搅入浑水的人就少了许多,谁也不愿意得罪将来的君主。
可从父亲的角度,难免显得凉薄。
从君王的角度,这是明智的做法。
洪泰帝对赵绵泽的信心依旧,并不看好突然冒头的秦王赵构。由皇太孙来解决赵樽之事,就是准备他将那位戎马一生的儿子真正的死因避而不谈了。
可此令一下,臣工们明白了。
前几日,众位臣工都在猜测,洪泰帝与皇太孙为了晋王之事多有龃龉,只怕赵绵泽的储君之位,不会太稳固了。
如此一来,朝中的风向变了。
几日的考量后,他把这件棘手的事交给了赵绵泽。让皇太孙彻查阴山一事,便为晋王追谥褒奖,盖棺定论。
朝中这几日,为了晋王为何而殁,争论声已呈白炽化,有人主张彻查,有人主张了结,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理由。
但洪泰帝却头痛了。
如此厚待,东方青玄自是谢恩去了。
洪泰帝亦是没有为难他,看他手伤了,唏嘘一阵,特准他在府里休息,直到手伤痊愈之前,可不必上朝。
朝堂上的风云,他向来进退有度。
东方青玄返回京师后,便被洪泰帝召去了乾清宫,一顿相询。但关于阴山的事情,他一如先前的丧报上那般交代,说得极是保守,并未有太多的指向和针对。
……
“睡吧。”
好一会儿,陈大牛一个拳头砸在了床沿上,声音低沉,带着悲鸣。
久久,屋内无言。
“侯爷,您先别动气。依妾身看,不管为了何事,先找到楚七才是正经。她独自飘零在外,吉凶未卜,一个姑娘家,实在危险。即便是为了十九叔,我们也得找到她。”
赵如娜咬了咬唇,展开信函,手一抖,终是迎上了陈大牛的眼睛。
“真他娘的来气,这是要做什么?皇太孙他到底要做什么?把人逼死了不算,如今连他的女人都想要占为己有?实在可恨!”
卢龙福逃也般地离开了,陈大牛神色却严肃了许多。再次撩开帐子,坐在床榻上时,他把信递给了赵如娜。
“是,卑职……告辞。”
“行啦。俺晓得了,去吧!”
“啊”一声,陈大牛急躁的火气没有了,一只手撑着门框,横着眼瞪着他,愣了片刻,将那信函一把抢了过来,瞥他一眼。
卢永福急忙拆开信函,看了一眼,愣了愣,“侯爷,永平所的人说,得到密奏,魏国公府的七小姐,在卢龙塞和大宁一带出没,此事已通报朝廷,让侯爷您返京时,在故地寻上一寻。”
“侯爷息怒,卑职糊涂了。”
卢永福一拍脑门儿,直呼冤枉,越是不想出错,便越是出错,只觉眼睛快被他瞪瞎了。
“看什么看?娘的,不知老子不识字儿?”
“侯爷,您看看再说……”
卢永福看着他脸上未尽的余韵,便知自己打扰了好事,但手上捧着的是锦衣卫加急文书,他又不得不报。颤歪着双手,他斜着眼往屋里瞄了一眼,急切地将手上信函递了上去。
“天塌了啊?非得这时辰来报?”
陈大牛低骂了一声,猛地抱紧她,一阵狠劲的摧折,等过了那股劲儿,终是长吐一口气,起身穿好衣服,拉下帐子掩住她,趿了鞋去开门。
“娘的!”
外头的人,气喘吁吁,是卢永福的声音。
“侯爷,侯爷,锦衣卫永平所急函。”
她听见他的低喊,红着脸睁开眼,对上了他烫灼的凝视,双颊羞涩而火烫。可就在这时,房门却被人敲得“咚咚”作响。
“媳妇儿,睁眼!”
郁结的心事,变成了快活的折磨。
凉水,变成了细密的汗。
一阵狂风骤雨,她终是被他掀起的巨浪卷入了汪洋大海。山呼海啸,破碎的低叹声海浪一般呜咽,却又被他的咆哮淹没。一切烦恼的事情,都从脑子里淡化了去,只是二人缠得极紧,那迸发的火花,比屋内的灯烛更为迷眼。
可看着她,他没有说话。片刻,也不知想到什么,再一次重重地压了上来,比先前更狠。
他停了停,心跳得极快。
原本只是心里在想,可她竟是说了出来。
“侯爷,若是不回去,该有多好?”
“嗯。”他哑着嗓子,心脏强劲有力地跳动着,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意识迷惘间,她轻轻嘤咛。
“大牛。”
“叫俺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