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昕柔脸上的表情太过镇定坚强,那宫女看着昕柔,心中一涩忽然哭出声来,膝盖软软的跪在地上呜咽道:“娘娘,王上本来是在外面来着,可是,可是刚才庄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碧环来报,说是……说是庄妃娘娘好像要早产,王上他一听、便……”
接下来的话根本不用说,聪明如昕柔自然能够从那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完整地事实。
她力竭诞下死胎,往日情分可笑如浮云,王上不雷霆震怒便已是恩赐与她,哪里还会多看她一眼。庄妃同日早产,让他刚刚断绝的希望又无限绵延升起,若在她能在今日诞下女孩儿……若那女孩儿如术士所言,命格为圣……
五指紧紧地攥住被单,丝滑的缎面被她长长的指甲生生绞碎,昕柔苍白的脸上神色复杂,终于流露出一丝哀伤。
丧子之痛,背叛之恨,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浅黄色的参片带着斑驳的梅红跌落在床底,昕柔拼着最后一口气死死地拽着那个宫女的衣服,眼神凌厉如刀,字字泣血:“女儿,把我的女儿抱过来,我不信,我不信她会死!!我一定要亲眼见过才行!
那术士明明说我的女儿命格为圣,既是圣女,她又怎么会死!!怎么会死?!!”
凄厉的嘶吼声在叶翔宫中盘旋而上,转瞬即逝。
呼吸困难间,昕柔只觉有什么东西大力的砸在了自己的后脑,火辣辣的痛感让她连眸子都涣散了一下。无力的伏在床上,缓缓转过头,昕柔在看清楚身后的人的时候,眼中不由流露出浓浓的惊诧,不敢置信的开口:“你……”
“不错,是我。”冲着昕柔盈盈的福了下身子,那人缓缓开口,语气从容不迫甚至带着几分笑意:“小公主福薄,还没见过娘娘就一个人先去了,真真可怜,奴才忧心她一人在地下孤苦,就自作主张的请娘娘跟着一起去了,想来娘娘慈爱,是定然不会跟奴才这种粗人斤斤计较的。”
看着昕柔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那人脸上的笑意不由更甚,手掌向前一伸紧紧地捂住昕柔的口鼻,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方才我就是用这样的一双手送小公主归了西,现在再送您一程,让你们母女来个团圆,也算是善事一件了……”
接下来的话昕柔已经听不见了,她的身子因为生产本就孱弱,方才怒火攻心已是到了强弩之末,此刻哪怕只是一个小孩子都能轻易地要了她的命。
她没做无谓的挣扎,一双眸子异常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人,意识迷离前眸底终于染上一丝苦笑。
终究她还是没能留住那个男人的宠爱,终究她还是没能算计过庄妃,甚至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个跟在自己身边最久,可以为了自己生为了自己死的自己最信任的人,竟然会是庄妃的人。
棋差一着,错过的便是生死……
昌隆十五年十月初十。王后崩,谥号“德惠”,年三七,女一,殇。同日,殇公主薨,谥号“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