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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 m)
一道略带疑惑中隐含质问的声音在文家的会客厅里响起。
“无瑕,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我们文家直接将这件事禀呈给陛下,反而由得那卓家在陛下面前露脸?难道就因为卓家现在得陛下恩**,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就连我们文家都要巴结不成?还是说,你根本就是怕了平睿,不敢和他正面对上,才把这功劳拱手让给卓家?”
文无瑕负手而立站在窗前,正对窗外纷飞的落叶看的入了神,对身后的疑惑充耳不闻
文家现任当家文老爷看了一眼因为儿子未能及时回应就开始面色不佳的人,一丝快的令人难以察觉的不虞从他眼中掠过,什么时候他儿子做事要由族里人过问了?给他们几分脸面,他们还真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拒心里不虞,但面上却不显,文老爷仿佛没意识被晾着的人此时有多尴尬似的,宛自端起手边的茶悠然轻沏着,彻底的无视了说话的人。
而这种无视,也让原本还因为未得到回应觉得面色挂不住而心生愠怒的人顿时一张脸煞是好看起来,一阵青一阵红。
而随着这种凝固似的气氛越来越久,文七爷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终于归位了,理智一归位他后背就出了一身冷汗,原本脸上毫不掩饰的怒气也压了下去,此时此刻,纵使他敢怒却也不敢言了,可谓是坐立难安。
眼见着文七爷实在是快要坐不住了,文老爷才慢条斯理的搁下茶杯,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淡淡道:“无瑕,你没听到七叔在问话呢?”
文无瑕回神回首,眼底似是有些惊讶,但面色却丝毫不见愧疚,他朝文七爷淡淡颌首以示歉意:“无瑕失礼了,不知七叔刚才说了什么?”
文七爷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其实文无瑕倒不是有意要晾文七爷,而是他刚才不小心走了神不愿意抽出心思搭理他罢了,若不是最后文老爷出声,恐怕他依旧会任由自己神游下去。
能让生性淡漠的文无瑕在心里视文家为自己的责任,他爹是主要原因,所以,他爹都出声了,他不可能不理会。
左看看文无瑕,右看看文老爷,父子俩虽然都温和有礼,但骨子里流露的却是入骨的疏离。
文七爷面色不自然的抽动了几下,讪讪地挤出一抹笑容,连连摆手:“不是大事,不提也罢,我还事在身,就先不打扰了,告辞告辞。”
说完也不等父子二人回应,就匆匆告辞了!
看着明显是落荒而逃的人,文老爷伸手抚着胡须冷勾了勾唇,老七性子除了急点,倒也还不算是无药可救!他就暂时且将他今日上门越礼一事搁一边,若还有下次,那就不是无视他了,而是收拾他了。
莫说他还没死呢,就是他死了,这文家当家也是无瑕,就算退一万步无瑕不要这家主之位,也轮不到文家任何人对无瑕做的决定指手划脚。
他父子在文家若这点底气都没有,岂不是表示他这家主太无能?
文无瑕无视他爹眼里的肃气,很平静的出声:“爹,你也有话要说?”
文老爷面色缓和下来,很放心的道:“爹还是那句话,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爹都支持你。”
文无瑕眼神微有动容,却什么话都没说的再次转回头看着窗外,他想,也许答案早就在心里,只不过是他自己不想去正视罢了,而现在,他是该要去正视且面对它了。
他文无瑕有他文无瑕的骄傲,而这种骄傲是与生俱来,早就烙入了灵魂里的。
注视儿子挺拔的背影片刻,文老爷眉心微不可察的皱起,心里无声叹息着
陛下亲赴楚国并以五百里疆土为代价将楚国的战神王带走且在冀东嫁与楚战王一事,虽秘而不宣,但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并不算秘密,朝堂上下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不过因为陛下并未大张旗鼓,元氏宗族中纵使有人想要反对也找不到机会多言罢了。
而如今事已成定局,纵使群臣再有说要说,也不过枉然。
陛下虽是女儿身,可貌可倾城,才可倾国,用天人之姿来形容亦丝毫不为过。
面对这样的君主,莫说常人,就是再优秀的男子恐怕也避免不了对陛下倾心,所以纵使发觉无瑕对陛下都有三分倾心,他却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爱美之心,倾才之意,是为再正常不过。
若对陛下,无瑕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心,或许他才真的要着急了。
只是,如今看来,也许儿子对陛下的心思比他想像中的仰慕要多的多,但若说要达到非卿不娶,在他看来,倒也未必。
若是真达到了非她不娶,无瑕亦不会是这般冷静从容的立在一旁等候了。
但想到他优秀绝伦的儿子对陛下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认命心态时,文老爷子心里又很不好受起来,因为这也意味着无瑕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他没有赢的把握,而他的骄傲让他永远做不到摇尾垂怜……文老爷心情酸涩的同时却也由衷的为他的儿子感到骄傲。
正因为陛下尊贵非凡,站的太高,堪可举世无双,这样的人为君,对百姓对整个国家来说都是好的,可对男人来说,终究不是为妻的好人选,因为做陛下的男人需要付出太多、抛弃太多。
如今陛下已情归楚绝,文老爷子觉得他还是该庆幸,庆幸无瑕没有投入全部的情感,庆幸他没有为情所困……那样的后果他都不敢去想像。
想到这里,文老爷子打了个冷颤,彻底回神,他端起手边的茶水连喝了两口压惊,再也不敢继续沉思下去。
“无瑕。”
“爹?”老爷子的语气太过郑重,文无瑕不得不疑惑回头。
文老爷没有正视文无瑕的目光,而是半低着眸子用最平淡的语气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似的口吻说道:“如果你没意见,爹打算为你定一门亲。”
文无瑕眼底划过一抹惊讶,好半响,他才垂低下了眼眸,神色平静的让人看不清此刻他究竟在想什么?
文老爷子抬眸飞快的瞥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觉得既然已经提出了就不能半途而废,但语气却缓和了不少:“关于你的亲事,我认为是该要解决了,当然,如果你自己有人选,你可以提出来。”
文无瑕沉默了很久,久到文老爷都坐立难安了,才听到他的声音。
“这件事爹作主就好。”
脑子里想了很多打圆场的话的文老爷子一下子哑了,他抬眼复杂地看向沉默的儿子半响,目光又投向了窗外的景色看了会,才找回了声音
“那爹就作主给你定下台山程氏的嫡长女。”
……
宫中主政殿内,平睿将手里的奏章轻轻地合上,突然抚额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低低的笑开了。
略显空旷的大殿里,使得他的笑声越发的清晰和寂寥。
一直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羞子惊讶的抬头瞄了一眼后又把头低了下去,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平睿笑到最后笑不出来了才止住笑,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桌上那成堆待阅的折子,再环视着四周冷清的大殿,突然大胆到用近乎于不敬地问道:
“阿星,这里和我们府里,哪个更好?”
羞子闻声,低垂的眼皮不受控制的跳动了一下,目光瞥见一直站在他身后如同一根人柱的阿星终于越过他上前了。
“回主子,对属下而言,但凡有主子的地方,它就好的。”
羞子眉眼再度一跳,低垂的头始终没有抬起。
平睿展开四肢伸了个懒腰,明明是不雅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悦眼极了,仿佛想通了什么似的,此时的他就连声音也多了几份懒洋洋:“既然阿星你也觉得这里不好,那我们回府吧。”
“是,主子。”阿星将臂弯里的披风展开上前一步为平睿披上。
主仆二人说离开就真的离开了,很是洒脱。
直到殿中恢复寂静,一直低着头的羞子这才把头慢慢抬了起来,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许仁,待到许仁识相的退后,他才利落的上前亲自把桌上刚才平大人随手搁置的奏章一一整理妥当。
“小……高总管,你真厉害,刚才我大气都不敢出了。”好不容易用尽手段才终于从王府调回到了皇宫当差的许仁暗暗咋舌,直到现在,他才对羞子心悦诚服了,难怪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主政殿总管太监了。
他自认机灵脑子转的快,但和羞子一比,立马就见高低,他许仁终究还是缺少了这种大场面的阅历啊,所以他要努力追上甚至是超过羞子,他相信早晚有一天,这主政殿的总管太监之位也会落在他的头上。
羞子没理会许仁的谄媚,眼睛巴巴的望着殿外,真希望主子赶紧回来,这宫中没有主子,他都快扛不住了,平大人这几天也越发的不正常起来了,阴阳怪气的很,让他每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都没底气了。
面对那些个个高深莫测的大人们,更是让他不安啊。
……
阿星抬头看了一眼悠然散步的主子,低低的禀道:“主子,陛下恐怕现在已经知道了。”
平睿脚步一顿,双手懒洋洋的合在一起,抬首眯眼注视着前方,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知道又如何?那人恐怕根本就不屑一顾呢?”
想到这,他又低低的笑了,只是这次,他的笑声里分明有着自嘲。
“虽不想承认,但我之于她,终是差了些
。”
“主子?”阿星惊诧的抬头,满眼不敢置信,主子的意思是就这样放弃了?他承认陛下的确是不可多得的有为君王,但主子又何尝不是?若是主子坐在这个位置,主子也会做的更好,不是吗?
平睿没有回头,却知道阿星在想什么,他半眯着眼笑笑道:“和她的这一局对奕,终是棋差一着。”
“主子,陛下未必……”
平睿抬手止停阿星后面的话,好半响他才释然道:“阿星,之于她,我的心胸终是差了一寸,而她要的就是这一寸距离,罢了罢了,权倾朝野的权相比真正的孤家寡人比较,我突然觉得还是前者更适合我一些,而且……不得不承认,也许对上她,我并没有太大的胜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最重要的是,这几个月代掌朝政下来,他发现他已经不羡慕那样至高无上却也无聊无趣味的生活。
也许,这也是那人早就洞悉了他心里还有那一丝丝的心思,所以干脆甩手把位置让他试着坐了坐,心胸的确宽广,但愿她的心胸一直一直这样宽广到底,这样,他才不会失望也不会后悔啊。
阿星抬头看着主子望天的背影,虽然情感上觉得有些为主子可惜,但理智上他也知道主子其实是做了更好更适应的选择,不过……
“主子,那那人如何处置?”
平睿笑了:“留着吧。”他突然无比期待起她回朝了,没有她的朝堂,的确无趣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