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之上,数百宗族子弟同施大礼。
缭绕的青烟好似云雨,在这的山中竟然给人一种莫名的清寒。
杨玄紧了紧不太合身的衣服,仍旧是他从民居里偷来的那件青袍,他便这般站在了这个庄严肃穆的天地中,安之若素。
“——先祖之德,子孙之昌——瓜瓞绵绵,万世繁息——”随着祭祖文稿款款而终,仪式渐近尾声。
晨光也终于漫过宗祠身后的山头,第一缕阳光落在了崖坪最遥远的边缘,落在少年毫无色泽的脸颊上,映衬的更加苍白。杨玄平静了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惬意的笑容,贪婪的吸了一口这风雨中透着丝丝凉意的气息,却牵动了胸口的那干涩的痛楚,让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握着竹杖的手也紧了几分,竹尖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点了点,手背上的两道青筋在此时看来格外的显眼。
仪式结束,场中人潮散去,杨海良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朝他走了过来。
“你前夜受伤了?”这是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你还看不出来么?”既然很白痴,那杨玄也没必要费心解释。
他眯着眼望着山下景色,拄着竹杖随着人流而去,因为腿伤,只能侧着身子将身体的重心落在右腿之上,因此看起来有些狼狈。
杨海良放慢速度跟在他身旁,看着山道下方那熙熙攘攘的人流,忧心道:“下午的会试,弃权吧。”
“不必。”杨玄未作多想,便直接回拒。
“何苦为难自己呢?”杨海良叹道。
“何苦为难自己呢?”杨玄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将原话重复了一遍。
杨海良闻言一怔,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似乎感受到了杨玄那颗已经走火入魔的心。
可这是癫狂还是愚蠢?只有天知道。
会试如期而至,相比与早晨那隆重庄严的祭祖的仪式,要显得随意了许多。
杨氏宗族以武传承,这会试自然也偏向于武道,而场地则设在祖宅后山的马场之中,如今空旷的草场上已经搭起了五处高台。居中的那座台上搭着一座临时的营帐,四周的蓬布都掀了起来,里面桌椅俱全,正是一处极好的看台。那席位居中之处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缎衣的男人,年逾古稀,却看不出几分老态,正是早晨随着杨胤陪祭的杨克,此次会试便是由他全权督办,
待到到场中人流汇聚,估摸着应试之人都已到齐,杨克慢腾腾的站了起来,轻描淡写的压了压手腕,顿时杂声皆止。
他又清了清嗓子,而后朗声于场下众人说道:“诸位,我杨家自雀山立祠传宗以来,至今已有三百七十余年,历经两朝更迭而薪火不绝,实为先祖恩德余萌,以武道经典相传,后嗣子弟当以此为信念、以此为荣耀。武道如山,逆行不辍,故此我杨氏宗族每五年则有此盛会,一敬先祖之恩,二则检验后辈武道之修为,凡优秀者,不论出身贵贱皆受举荐。”
“此次清明会试,依照历届规矩,每室八人,共二十四人,一一角逐,淘汰递进。”杨克声音肃然刚正,传遍马场四野,讲清规矩之后,眉骨突然一紧,厉声道:“我杨氏子嗣,必牢记宗亲和睦之祖训,擂台之上拳脚无眼,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历届会试之中都有死伤之例,但一切当以点到为止为原则,若蓄意伤人,私下携恨报复,休怪老夫无情。”
场上鸦雀无声,而后营帐之中又抬出了一个瓷瓮,开口恰好容得过一只手穿过。
“赛制安排,一律由当场抽签决定。”随瓮而来的中年男人接替杨克的角色,接下来琐碎流程当然不需要杨家那种层面的老人亲历亲为,一切都由其他人代办,他照手中名单念道:“第一轮四人,杨尽忠、杨翼、杨清城、杨玄上台抽签。”
秉着实力同级互相回避的潜在规则,第一轮选出来的四人都是此次会试中实力比较垫底的角色,这也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其实所谓的会试看似悬念迭出,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抛砖引玉的模式。掌握抽签主动权的一般都是砖头,这样一来就很好的避免了璞玉之间过早的碰撞。毕竟会试的根本目的还是为家族挑选人才,若是因为赛制漏洞而导致最后选出来的人才良莠不齐就太无意义。
至于如何给出实力评判的标准,最具分量的便是每季度的考核,在这基础之上再加上平日族内长老的一些心理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台前三人身上,杨尽忠、杨翼二人自知头轮上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连走路也将头低着。唯独杨清城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甚至隐隐有些兴奋,显然心性纯良不太清楚这些隐讳的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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