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的声音是如此的宁静,甚至掩盖不了他指尖鲜血滴落到甲板上的声音。
杨玄瘸着腿,拖着身子艰难的坐下,看着浑身的鲜血,以及有些血肉模糊的小腿,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的痛楚就好像贪婪的蚂蟥,一点点的吸蚀着他的精力,他忍不住颤声自言自语道:“真他娘的疼啊。”
他背靠着船篷,很平静的看着谁中那一团宛如牡丹般雍容的血水,竹笠随着水流向下游而去,不知又会惊了谁的美梦。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杨玄现在最多的不是愤怒,而是那个不断萦绕在他脑子里的白痴问题。
这里是朔方城,是杨家的半壁江山,谁人敢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杀他,虽然他只是杨家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但这关乎一个大家族的颜面问题。而且谁又能指使一个超凡脱俗的化气境高手放下身架前来杀他?他毫无头绪,那渔夫的神魂也被地藏经里的神通手段打的灰飞烟灭,最后一点看似能抓住的线索也断了,可又能如何呢,当时危急关头他根本无暇考虑。
他只能换个角度分析,既然杀他,总得需要理由才对,那化气境的高手可不像是得了失心疯。
而可能想要杀他的人,仔细算来确实太多太多了。
首先便是杨默,两人之间的矛盾经过一次次的激化,如今早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但却存在诸多说不通的地方,清明会试已经临近,想要打杀自己的气焰,完全可以站在一个光明正大的场合,何必做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费力不讨好了不说,而且风险系数实在太大。更何况,杨默那没用的东西也不可能指挥的了一个化气境的高手来替他做如此蠢不忍睹的事情。
其次就是阴山里的妖族,因为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凶险的追杀,按照对方血债要用血来偿的性子,这一切也很说得通。
但是这里是朔方,那些妖族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一些,而且那个渔夫分明就是个人类武修。
酒楼上的林家踢档少年?看他打架那副狠劲,作出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丁野插在他身边,对方安排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他总能阻止一些才对,就算阻止不了也应该提前给自己透露一丝风声。
会不会是你呢?杨玄没由来的想到了杨清城那温良谦恭的笑容,从杨海良提供出来的名单上看,这次清明会试这位也有参加。也就意味着自己与他终究会遭遇的时候,而他他恰巧又知晓了自己的实力,所以心存顾忌,想要提前铲除障碍?
而且对方偏在这时候,说巧不巧的将杨玉树那小胖子从自己身边分开了,从而才有了如今他孤身一人的遭遇刺杀的场面。
难道真的是你?杨玄心中暗暗有些失落,随即摇了摇头,不愿相信自己的推测,无论如何他也不敢想象如此一个受了刺激就要抡椅子打人的纯洁少年,会作出这种让他都感到心寒的事情来,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也只能说是侯府这潭污水实在毁人不倦了。
他有气无力的看着来时的方向,沿着岸边的青石街道他依然能看到林家宅院里梧桐树,他想起来下午茶楼里的无聊景致。
忽然他心里泛起一丝悸动,他似乎抓到一丝被他刻意忘记的东西,自己下午一直在茶楼里消磨时间,那对方又是怎么能将自己出现在河边的时间卡的如此准确呢?而知道他喜欢在那喝茶的人只有河运帮!
但阎江分明已经开始向他示好,难道自己的一封信就真的让他信以为真,从而打消了所有的顾虑?
而切那个化气境的渔夫又是怎么回事呢?河运帮虽说是江湖大帮,可这种层面的事情显然不在他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难道真有一只手在操纵着河运帮?
想到此处他嘴角不由泛起苦涩笑容,他一心想要避开假银票那个错综复杂的漩涡,可惜麻烦终究还是找上了他。
河上起风,阴云蔽月,黑暗的江心只剩下一艘飘啊飘啊的船。
杨玄抬起困顿的眼睑,看了看上游,那里正是河运帮势力所覆盖的行商码头,无论如何,今夜他流的血总需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但不是现在,今夜太累,后日便是清明会试,他不能功亏一篑。
如今他伤重近死,却依旧还想着清明会试上的事情,若让外人看着,未免显得有些滑稽,不过在他心里却如同理所应当一般,为了这个机会,他耗费了多少心血,所以这对他很重要,哪怕他浑身虚脱的就像一个漏了气的囊子,他也没有放弃过。
弃车丹的药效如今已经逐渐消退,但他体内如今五成气血已经耗干。
过度失血让他身体里空荡荡的,心脏跳动就好像破风箱一样,每一下都在血液里吹起一连串的气泡。没过多会他整个人就浮肿了起来,混同着浑身的污血,他整个人就像是河里捞出来的死尸,而且还被鱼虾啃噬的面目全非,恐怖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