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剑的人收了剑,一头漆黑的发丝像是流泉一般缓缓地倾泻而下,她伸手折了一朵梨花,将自己的头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随意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刘御别过了脸。
面前的女孩只有十二岁,长得十分娇小,一张娃娃脸带着婴儿肥,大大的眼睛漂亮得像是星星一样。
刘御听过她的传言,可是见到此人,却觉得她就像一个孩子一样,似乎只有七八岁,这样的孩子能当自己的老师么?
田恬缓缓开口,声音软糯:“真是个勤奋好学的学生,你来得可真早。”
刘御静默地点了点头,越过她朝学堂内走去。
田恬也跟着走了进去,见刘御默默地坐在了最后一排,而他的桌上居然连一本书都没有,便将讲台上的书都捧到了他的面前:“这些书你先预习一下吧,其他的学生应该要晚些才能来。”
说罢,她便走出了学堂。
对于田恬的好意,刘御的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七岁以前,他受尽父皇宠爱,享尽人间富贵,七岁以后,人走茶凉,被人落井下石,日子过得贫贱而悲哀。
眼前的女孩听说是出自民间,年纪尚小,不懂得宫中趋炎附势的那一套,眼神尚且清明,等她在宫中呆上一段时日之后,再看他的目光必定是充满了鄙夷之色。
他早已看透了人心,这辈子他不相信任何人。
半个时辰之后,小鸟一般玲珑娇小的女孩再次回到了学堂,她的手中拿着几瓶药,放在了刘御的桌前,又掏出一面铜镜递给他:“男女授受不亲,你身上的伤自己上点药吧。”
刘御怔了怔,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多谢田太傅。”
“你是敬王刘御吧?”
“是。”
“子女犯错,小杖则受,大杖则走,此为孝道也,若是一味听之任之,乃是愚孝。”
就在这时候,学堂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个太监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太子殿下,您这便进去吧,奴才在外边候着,有什么需要,您吩咐奴才便是。”
“谭永德,你候着便是,你家殿下什么时候给你惹过麻烦?”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一个活泼好动的男孩推开门走了进来,好奇地看了田恬一眼。
“你是田太傅吧?学生这厢有礼了!”太子朝她做了一个揖,恭恭敬敬地说道。
“太子殿下快快请起。”田恬赶紧说道。
太子慕容功好奇地打量着她,一脸惊奇地说道:“之前听父皇说新来的田太傅年纪比较小,我还不以为意,没想到田太傅的年纪真的很小。田太傅,听说你一岁就能说话了,这是真的吗?听说你两岁就能作诗了,这是真的吗?听说你三岁能熟读四书五经了,这是真的吗?”
田恬被他逗笑了,娃娃脸上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看起来十分可爱:“我倒不知太子殿下原来是个问题学生。”
“什么叫做问题学生?”
“喜欢提问题的学生,就是问题学生啊!”
“太傅,您觉得我以后会是个明君吗?”太子大喇喇地问道。
“若是你勤学不缀、勤奋治国、礼贤下士、心胸宽广,那你就一定会是一个明君。”田恬有所保留的说道。
“田太傅,你跟其他的太傅真是一点都不同,其他的太傅给我的答案,千篇一律的都是,太子殿下,您是个十分聪明的学生,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大明君,造福苍生。”
见太子学得有模有样的,田恬不由得被逗笑了。
“我虽然觉得父皇这个皇帝当得不怎么样,但是他起码做对了一件事,让你来当了咱们太学的太傅,田太傅,我觉得我和你极为投缘,我很喜欢你!”太子洒脱地说道。
“太子真是抬举我了。”田恬笑了笑。
“田太傅,听父皇说从今往后,我们的文武都会由你来教,可是你的身板这么瘦弱,真的能教我们习武吗?”太子好奇地问道。
“太子殿下,有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虽资质愚钝,教你们习武却还是有这个信心的,不管是骑马、射猎还是投壶,我都略知一二。”
“田太傅,你这么厉害,等本太子登基之后,你来给本太子当丞相好不好?”太子兴奋地说道。
“太子殿下,休得胡言乱语,自古以来,哪有女子登庙堂的呢?”
“为什么男子能居庙堂之高而女子却不行?这对女子来说不公平,若我以后登基为帝,我要让全天下的女子都读书,让全天下的女子都入朝为官,我相信天下间像太傅一样博学多才的女子定不在少数!”太子郑重地说道。
“太子殿下能一视同仁,真乃万民之幸,只是改革之事,势必阻碍重重,况且之前并无祖宗家法允许女子入朝为官,太子若是执意为之,只怕是任重而道远。”田恬沉吟了一下说道。
“皇兄就喜欢说傻话,整天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时候,另一个穿着紫色宫装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的身后还跟了其他几个女孩,一个个俱是明艳动人。
“明珠,你的美貌和你的脑子是成反比的,为兄不和你说。”太子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
明珠公主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你成天说别人不理解你,你可做过一件像模像样的事儿?父皇为了你这个混世魔王可算是操透了心!”
此时,整个太学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来齐了,八位皇子,十二位公主,除了敬王刘御之外,其他皇子都带了伴读过来。
学堂内总共有二十八个位置,可是那些伴读在皇子公主们坐下之后,却站在皇子们的旁边,没有回到座位坐下。
田恬有些不解地望着这一幕,疑惑地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
二皇子慕容燕气焰嚣张地说道:“田太傅,我们为什么不把刘御丢出去?”
“什么?”田恬大惊。
“刘御是个不祥之人,钦天监早就说了,跟他在一起的人,都会不得好死!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怎没想的,居然求皇上将他放到太学来念书,这不是要害死我们吗?”
“你住嘴!母后宅心仁厚,你怎敢如此污蔑他?”太子怒了。
“宅心仁厚?我看是愚善,还有你,你如此蠢笨,却仗着自己是嫡长子,成日里作威作福,你有什么资格成为储君?我不服!”慕容燕拍桌而起。
“你说谁蠢笨?”太子也拍桌起来了。
“说的就是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骑马射箭……你样样不如我,还整日里自鸣得意,你以为有人阿谀奉承你就不是个草包了吗?我告诉你,我不服!”慕容燕梗着脖子说道。
“二殿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田恬开口说道。
慕容燕不甘地咬了咬唇:“既然田太傅这么信命,那便将刘御给丢出去吧,以后都不许刘御进太学念书!”
“二殿下,敬王是我的学生,出了这个学堂,你们是风光无限的皇子王孙,但在这太学之内,你们都是我的学生,太傅我一视同仁!”田恬真是有些怒了,掷地有声地说道。
“既然田太傅执意要一视同仁,那本殿下便不伺候了!孟云,我们走!”慕容燕看了一眼身旁的伴读说道。
“慢着,二殿下不是自诩机智无双、惊才绝艳吗?那便与本太傅比上一比如何?若是本太傅出的题目你都能答上来,那本太傅自认教无可教,让你离开也无妨,若是你答不出来,从今往后给本太傅乖乖坐在太学内上课!”她威严的目光一扫全场,“有其他不想上课的同学,也可以来答上一答。”
慕容燕被激得怒气勃发,自然点头同意了。
“众所周知,体积的计算方法是边长乘以变宽,再乘以边高,那么,”她从讲台底下拿出了一个形状不规则的珊瑚容器,珊瑚内的被挖空了,可以用来盛水,“如果将这个珊瑚装满了水,这些水的体积是多少?”
所有人都愣了下来,慕容燕的脸色一阵青白,他看了看身旁的伴读孟云,孟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懂如何解题。
只有坐在教室最后面的刘御,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起来。
“田太傅,我觉得可以将这些珊瑚切成形状规则的一小块,然后再慢慢计算。”太子慕容功想了想后说道。
“这个主意非常好,可是耗费的时间太长了,请问二殿下有更好的主意吗?”田恬转头看着慕容燕。
慕容燕咬了咬牙,依旧是不服地说道:“既然田太傅有更好的主意,不妨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田恬微微一笑,对外面的人说道:“来人啊,给本太傅倒一盆水进来!”
谭永德很快便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田恬又道:“倒进珊瑚中,倒满为止,再给我拿一个有刻度的容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