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放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可三年中王记饼铺已经积累了一笔可观的财富。即便是亏本,他也有资本和实力去做。
王曼站在院墙前,爬山虎层层叠叠,覆盖整副面墙,墙根下不起眼处绽放几朵野菊花,挂着几滴晨露迎向太阳。
关门声响起,父亲提着另一只行李箱出来。简单的深蓝色polo衫,穿在他身上确是无与伦比地帅。
“爸,咱们得快点,斯蒂夫先生下午就到机场。”
斯蒂夫是位旅行家,同时也是位美食家,他在纽约有自己的餐厅,更乐意去世界各地搜罗美食。但凡被他看上的,一般都会想方设法弄到自家去。
就连王曼也没想到,父亲考虑得这般长远。高考成绩出来那天,他的计划完全震惊了她。
还是虞阿姨动作快,牵线搭桥找到这么合适的人脉。本来离开学还有两天,他们提前去北京,就是为赶上见这人一面。
“别着急。”
边说王继周边发动车子,走到大院门口,晨光中站着个瘦削地中年妇女,穿着王记饼铺制服,头发向上扎起来,藏在白色卫生帽里。
见到车子走过来,她搓搓手朝这边打招呼。
王曼疑惑,苏明梅这个点不好好上班,来这干嘛?难道她还想给予最后的会心一击,不可能,这三年她可老实得很。
生活不论总绕不过柴米油盐,归根结底就是一个“钱”字。三年前王继民入狱,苏明梅从周春娟手中要回了王明的监护权。尽管她很开心,可苏家却无力多养一个孩子。
走投无路之下,她每天推着车子进城卖烧饼。可一个女人做买卖,实在是太辛苦。王曼观察了有一段日子,确定她真的诚心改过后,征求了全家意见,在王记饼铺给了她一份工作。
先礼后兵,苏明梅上岗前,她说得很明白。好好工作待遇跟店里其他人一样,但如果再出意外,那也按规矩来,该辞退就辞退。
而后苏明梅的表现让她大跌眼眶,她不仅没生幺蛾子,而且做得比店里所有人都要好。本来她早该升店长,可前车之鉴太过惨痛,王曼硬是压了两年,直到今年过年才宣布晋升。
而她似乎真的变回苏姥姥那般朴实,每天按时上班,把店里管得很好。所以今天她拦住车,王曼还是往好的方面想。
“你们要去北京?”
“恩,你穿这么少就出来?”
苏明梅向前一步,瞅瞅自己身上衣服,突然意识到现在是上班时间:“那个,我不是故意旷工,只是送这个过来。”
递过来一只手提袋,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王曼接下。
里面是一条毛线围巾,毛线纤维很长,应该是电视上猛烈做广告的恒源祥。针脚很细密,花色也是今年最流行的,颜色更是她最喜欢的浅蓝。
“曼曼别多想,你高考考那么好,店里所有人都高兴。我这是代表店里所有人送来的,没别的意思。”
王曼鼻子一酸,小时候她最期待的,就是村里像其他孩子那样,穿上母亲亲手做的新衣服。不用是棉衣棉?,只要一双袜子,一套围巾,她就能很满足。可那时候她不讨人喜欢,新衣服永远属于苏丽丽。
等了那么久,辗转两辈子,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可惜亲生母女之间的裂痕,就像治愈后的伤口,虽然不再疼,却永远留着块丑陋的疤痕。或许只有在此转世投胎重新做人,她才能再次把苏明梅当母亲来尊敬和濡慕。
拉出围巾随意地围在脖子上,淡蓝色刚好与她今天穿的白色羊毛风衣搭配。初秋的天气有点冷,冷风吹来,吹得苏明梅?腿涨起来,却没吹到王曼丝毫。
扬起吹角,她指指围巾:“很暖和,也很好看,谢谢你。我们要去北京,往后可能很少回来,你和王明都保重。”
苏明梅红了眼眶,低头强忍住眼泪,用最低地声音喃喃道:“对不起。”
“我已经原谅你了。”
车子发动,王曼从后视镜看着猛烈揉眼眶的苏明梅。过往无法改变,索性他们都会有更加美好的明天,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