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天空乌云密布,不一会儿便下气倾盆大雨,雨势猛烈,砸在瓦片上噗噗作响,不过片刻,地上已经汇聚了一条条浅浅的小溪,低矮的民房内,玉连城坐在轮椅上,看着雨幕出神。
许世宁赖在锦瑟怀里打瞌睡,锦瑟则看着玉连城的侧脸发呆。
屋子里只有连绵不绝的雨声。
许久,玉连城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像是在对她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场雨来得及时,把那些脏污都冲走,这疫病也就算治愈了。”
锦瑟看着他轮廓柔和的侧脸,心思飞得很远。
按照庄里下人们的说法,玉连城自小残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落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雅书生,那为何在把匕首刺向自己的胸膛是可以那么从容,那么决绝?还有拔匕首时,他甚至都没有丝毫犹豫——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文弱书生该有的胆量和豪气。
正思索着,玉连城珠落玉盘的好听声音在头顶响起:“想什么这么入神?”
锦瑟“呃”了一声讪笑着就要用一句“没什么”敷衍过去,却被玉连城抢白:“不许说没什么,我要听实话。”
锦瑟脸一红,有种作贼被抓包的感觉。
“真要说实话?”
“说。”
“那公子要保证,听了不许生气。”
“好。”
锦瑟咬咬下唇,期期艾艾的开口:“公子,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不像是普通人。”
玉连城神色一顿,又迅速掩饰过去:“此话怎讲?”
锦瑟挠挠头:“感觉——可能这么说你会觉得很扯,可是我就是总觉得,你不是你,或者说,你是玉连城,但你又不是玉连城。”
玉连城来了兴趣,“是不是庄里的下人说了什么?”
“没有。”锦瑟撇清:“只是我个人的第六感,解释不出来,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真是这样的话,你会介意吗?”
“啊?”锦瑟愕然。
“真是你所说的这样,我不是玉连城,我身上有另一种身份,背负着另一种使命,而且见不得光,你会嫌弃我吗?”
锦瑟很想揉揉眼睛,好看清楚玉连城此刻充满希冀的眼神不是错觉,但是——
“怎么可能!”锦瑟大笑,她想起小学三年级时,同桌是个又矮又黑的小男生,天天幻想着自己的老爸是个亿万富翁,现在的生活只是对他的磨练,每天都在等着老爸揭开谜底。
直到他上高中了,有一回和同学打架,把人给弄进了医院,家里为了医药费砸锅卖铁,他老爸甚至跑去卖血,他这才清醒过来······锦瑟一想起这个就又好气又好笑。
玉连城的眸子暗淡下来:“是啊,怎么可能。”
锦瑟犹不自觉,嬉笑着打趣玉连城:“公子,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想跳出现在的生活圈子去过另一种全新的,不同的生活?”
“不是。”玉连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出神:“小时候疏影爱看那些话本子,看了就跑到我面前来讲给我听,耳濡目染,只是突然有这种想法罢了。”
“疏影?四小姐?”
“恩,疏影小时候就黏我,去京都也有大半年了,久不见她,心里想念得紧。”玉连城带开话题:“再过一个多月,她该回来了。”
锦瑟心里一紧,是啊,再过一个多月,公子就要成亲了,玉疏影作为他唯一的妹妹,没理由不回来。
苦涩的扯出一个笑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大雨直到夜幕降临才停下来,雨后空气清新,四处都焕然一新,原本污浊淤塞的河流也被这场大雨疏通了,城中一扫往日死气沉沉的模样,焕发出一种新生的喜悦。
城中燃起了灯火,玉连城在几个家丁的陪同下巡视了一圈,研发的药物有奇效,不过几天时间,鼠疫已经不再如狼似虎,有些症状轻的人已经可以帮忙照顾重症患者了,那些人见玉连城过来,一个个亲切的打着招呼,玉连城一一微笑着回应,巡了一圈,便回到民居里。
锦瑟正在做饭,许世宁跟在她屁股后头转,锦瑟有些急躁的警告他:“一边玩去,别烦我!”
许世宁偏偏不听,几天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个漂亮的大姐姐不过是个纸老虎,看起来很凶,其实很疼他,只是脾气不太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