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黎深深望着赵卿宁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随即笑笑移开了视线。
两人一人一边的榻上坐着,各执着一本书,低头认真翻阅着,不再说话。
大概是因为云黎的关系,在钟粹宫中伺候的宫女们再没有出现过。整座宫殿里只有两人间或的翻书声在不断回响。
“天快亮了。”
到了后半夜,一直紧绷着神经的赵卿宁也是有些疲惫的放松了神经,小声打了个哈欠。
注意到赵卿宁的动作,云黎也放下了手中的书,转头看她。
“没想到陪你一坐就这么久了,先去休息吧,明日我再来接你。”
云黎说着起身便要离开。
“对了,”看赵卿宁也跟着起身欲言又止的样子,云黎又说,“这边的内侍都被我调开了,天亮以后才再有人来,你可以安心休息。”
“多谢国主。”
赵卿宁见云黎这么说便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向云黎施了一礼,目送他离开。
在云黎离开之后,钟粹宫中又恢复了一片沉寂,赵卿宁转身坐回到榻上,端着手上的书,却是再看不进去一个字。
“唉……”
长叹了一声,赵卿宁放下了手上的书,抬眼望着钟粹宫的房梁,上面雕梁画栋的花纹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曾经人生中最美好的那几年,守着这么一座空荡荡的宫殿,如今想来,竟像是一场恍然醒来的梦境一般,再回顾已然不再真切。
赵卿宁在榻上枯坐了一夜,脑子里环环绕绕的,前世断断续续的画面,直到清早的晨钟想起,一排负责侍候她熟悉更衣的宫人鱼贯而入,才算是清醒过来。
“这是什么?”
赵卿宁在几个宫女的服侍下净脸漱口,而当她看到服侍她更衣的宫女端着的托盘上的衣服时却是有些搞不清裴亦泽的用意。
“回郡主的话,皇上说宫中没有郡主合身的衣裳,便让奴婢们先去制造局为郡主挑选了几身宫装。这些衣裳都是皇上亲自挑选的,请郡主务必收下。”
宫女恭敬的说。
“亲自为我挑选的?”
赵卿宁闻言不禁挑眉,看着托盘上明显是皇后品阶的宫装,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为我更衣吧。”
衣服很合身,针脚也是细密精致,俨然是新制的衣裳,赵卿宁可绝不会傻到去相信那宫女说的话,若说这是用先皇后的衣裳改制的完全不可能。
换好衣裳,赵卿宁坐到妆台前等着宫女们来为她梳妆,看着波斯镜里一身华服的自己,赵卿宁没来由的觉得有些讽刺。
“郡主,已经好了。”
整整一个时辰,赵卿宁坐在软凳上闭着眼睛任四五个侍女围着自己一闲不闲的为自己上妆束发,待睁开眼睛时,看着镜子里红唇朱钿,挽着百花髻的自己,一阵烦闷蓦的涌了上来:
“拆掉。”
赵卿宁说。
“什、什么?”
负责为赵卿宁梳头的大宫女明显是一愣,实在是没想到赵卿宁回事这样的反应。
“你在宫中也待了多年,不会连这些代表着什么品阶都搞不明白吧?”赵卿宁透过镜子冷冷的看着那宫女,反问道,“便是皇上不考虑这些,你们这些奴才,就不会为皇上考虑下谏官的口诛笔伐吗?”
赵卿宁说完,又重新将目光转回到镜中的自己身上,没有理会那些宫女诚惶诚恐的模样。
“还不过来将这发饰拆了。”
在赵卿宁的指挥之下,几个宫女七手八脚的,总算是为赵卿宁绾了个满意的发髻,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宫装,赵卿宁扯了扯唇角,没有再说什么。
梳洗过后,赵卿宁又重新坐回到榻边,执起昨日还未看完的话本,心不在焉的继续翻看。
赵卿宁坐在榻边始终不说话,而一直候在她身边的几个宫女也是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从早晨到傍晚,赵卿宁在榻边做了整整一日,手上的话本诗集换了不知几本,而无论是裴亦泽或是云黎都没有再来。
“请郡主就寝吧,皇上今日不会来了。”
到了月上梢头,钟粹宫中燃起了灯火,赵卿宁终于扛不住的打了个呵欠,有个眼尖的宫女站了出来,对赵卿宁说。
闻言,赵卿宁抬头望了那宫女一眼,眼中意味不明。
“也好。”
收回目光,赵卿宁点了点头,对那宫女说。
又是一夜无眠,赵卿宁等到了深夜,却还是没有等到云黎的消息。
“云黎,你失约了。”
靠在窗边,望着高挂的玄月,赵卿宁感叹似的低语了一句,含水的眸子映着月光,恰似含情,又似乎是冷至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