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风大雪大,半夜的时候,关闭的轩窗居然被风猛地吹开,冷意涌入房里。苏谨骤然惊醒,发现风裹夹着大雪又急又密。马上想到了花棚里的那些百合,这样的夜里,如果保温措施做不好,很可能第二日所有的花就被冻死了。
她又不想叫醒正在熟睡的奴婢们,独自披衣往花棚而去。
花棚内果然是冷急了,苏谨连忙找了些柴和银碳来,在花棚一角生了火,自己也偎着花棚取暖。
眼见着短短的时间里,这些百合都已经打花包了,再过几日就花开了,她的心里油然而生出些成就感。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外面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悄悄地探出头来,只见花棚旁果然倒着个人,他的头上身上落着一层薄雪,此时正挣扎着站起来。
一眼就看到那张没有表情的白色面具。
苏谨从花棚里冲出来扶起他,“玄宁!你怎么会在这里?”
玄宁听到她的声音,明显的身体僵硬了下,有欣喜之色从眸中一闪而过,声音却依旧淡漠,“只是,只是无意间走到这里罢了。记得以前,这里光秃秃的,没有这东西,现在怎么……”
原来他因为不知道这里多了个建筑物才在碰撞之下跌倒。
苏谨拍掉他身上的雪,扶着他往花棚里去,“这个花棚是贵妃新近才搭的,里面栽了些百合花。”
花棚里毕竟有暖炉,二个围炉而坐,也不那么冷了。
不过,一直沉默着,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谨觉得玄宁似乎又瘦了些,以至于他的衣袍看起来有些过于宽松。虽然看不到他的模样,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沉静。
就在这时候,玄宁微笑着,淡声问道:“这段日子,怎么没见你去汰液池。”
苏谨不自然地笑道:“可能我去的时候正好你不在。”
“噢。”
又是沉默。
好一会儿,玄宁又道:“我每日都在那里等,自从上次我们分开,你一次都没有去过。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苏谨的眼睛蓦地有点热了,这么冷的天,他每天都在汰液池边等待吗?不过,二人到底还是没有缘份的,她不能欺骗自己,更不能欺骗他。
“玄宁,是的,这段日子,我都没有再去汰液池。其实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为什么的,我和你之间不应该再这样下去,没有结果的事早点结束比较好。玄宁,以后我们还会是朋友,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光明正大来找我,但是我不会再偷偷去汰液池找你幽会了。”
玄宁点点头,“我明白,宫里的规矩多,你害怕。”
苏谨忽然哽咽了下,“不是害怕不害怕的问题,是因为没结果,再怎么样也不会有结果。”
玄宁抬手,轻轻地抹去苏谨脸上的泪水,“你别哭,也不用害怕,一切有我。”
有多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了,她心里很清楚,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可是还是忍不住扑到了玄宁的怀中,“带我走吧!带我走到远远的地方去!我们不要留在这里,我们可以去外面的世界,过一点我们都喜欢的日子。”
玄宁紧紧地拥着她,“你想去哪里?”
大概是忽然觉得很有希望,苏谨有些得意忘形,“去新疆或者是西藏吧,从很久以前,我就在想如果能在这两个地方的任何一处扎根落脚就好了,它们都很神秘,但我欣赏的不是它们的神秘,而是那阔大无垠的草原和清澈的蓝天白云。”
“新疆?西藏?那是什么地方呢?为什么我竟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这……”
“小谨,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说话的语气很特别,不太像是我们这里的人呢。”
“噢……我说的是,我娘亲她们那边的家乡话。”
“呵呵,不过你这样说话很好听,我喜欢。”
两人说着说着又错过了那个关于离开的话题,苏谨在心里暗暗地叹息了声,直觉告诉她,玄宁是故意将话题扯开的。他根本就不想离开皇宫,皇宫里还有他留恋的东西。
不过,跟玄宁在一起真的很舒服。
她将脑袋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也罢,我是个穿越过来的人,是本来不属于这里的人,现在要发生什么不可控制,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更加不可控制,那不如珍惜这一分钟的温暖。
“玄宁,其实我以前,有爱过一个男人。”
玄宁的胳膊微微一僵,“现在还爱吗?”
“现在……或许吧……有人说,有恨就有爱,我对他有恨,所以我有可能还爱着他。可是无论如何,这辈子我再也找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