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上的人残缺恐怖，望之生畏。叶思忍住胸口上涌的酸气，远远躲了开去。

椅上的人双腿齐跟而断，两条裤腿儿当啷在椅下，无风而晃。双臂自小臂下消失不见，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隐有血色渗出。

最可怕的不是他四肢的残缺，而是他的脸！

左眼致左唇，一道疤痕狰狞可怖，血肉外翻，仿佛把左脸直直分开两瓣，最外侧的脸颊似掉非掉的垂在一侧，仿佛随时都可能裂开。

右脸却出乎意料的完整，甚至称的上美艳。玉色的肌肤，清冽的目光，完美的侧面弧线。

极丑和极美的对比，分外诡异。叶思的心砰砰直跳，想看又不敢看，只得躲在宁中则身后，半露着头，偶尔瞄上一眼，速度缩了回去。

“吓到你了吧姑娘，我是个残废，样子丑，脊柱断了不能动，只能歪着，实在躲不开，不好意思。”

男子开口说道，声音温和圆润极其动听，仿佛一缕清风涤荡于旷野，悠然清雅。

叶思好奇的探出头，望见男子右脸弥散展开的笑意，整个人呆住。

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又残废又毁容，瞎了一只眼，脊柱碎裂，动也不能动的半人，竟拥有如此无暇的笑颜。

那是一种超脱一切的温润，没有仇恨，没有猜忌，没有痛苦。

心下微寒，如冰花簇簇跌落心尖，清寒徜徉于七窍，瞬息间心境通明。万籁流转。心中的恐惧刹那烟消云散，男子恐怖的容颜明朗顺眼了许多。

“你就是青丝的弟弟吗？”

“嗯，我叫绾青颜。”

叶思慢慢的走上近前，轻轻的触摸他还在渗出血丝的半截胳膊：“一定很疼吧？”

男子温柔摇了摇头，极为缓慢，仿佛从未受过任何苦痛，叶思盯着他完整无暇的侧脸，心里有些疼，就向一根极细极细的针缓缓滑过肌肤。

尖锐而缓慢的疼。

“少主你不能称他哥哥，他只是婢女的弟弟，担不起。”青丝尴尬的抬起头。

叶思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静静的守在绾青颜的身边，安静的象一只猫。

一直到宁中则收起了所有的货物，绾青丝和二位当家洒泪而别，四人乘坐着宁中则飞剑缓缓升入天际，叶思才惊觉起身，从师傅塞给她的储物袋内拿出厚实松软的锦被轻轻盖住绾青颜的身体，柔和的说：“周师伯一定会治好你的，她的医术非常好，一定能治好你。”

“少主，真的吗？”绾青丝喜极而泣。

“思儿所言不虚，周师妹的医术夺天造化，确实已登峰造极。你们二人的伤她一定有办法，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帮令弟重塑躯体。”

宁中则对叶思的感受深有体会，他活了三百多年，也从未见过一个人拥有如此纯净心灵，更何况他曾遭受了灭门的打击，身体又被摧残成那般模样。

他心中叹了口气，只能尽量飞的更平稳。

“真的吗，清颜真的能重塑身体，恢复容貌？”绾青丝不顾飞剑上狭窄紧促的空间，翻身跪下，磕头不止。

“姐姐，不要难为前辈了，他们会尽力而为的。”锦被里呼吸虚弱，声音宁和。

“会的，会的，青丝姐姐，你不要担心，周师伯一定可以治好你们的。我保证！”叶思拖着绾青丝的胳膊，缓缓架起她。

“少主，你不要这么喊我们姐弟，婢女愧不敢当。”绾青丝一脸纠结，又要跪下。

“我不许你跪，也不许你磕头，人哪有高低贵贱之分，既然我和师傅救了你们，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是不是啊，师傅。”

叶思吃力的托着绾青丝的膝盖，急急喊道。

“对！人无高低贵贱之分，说的好。”宁中则爽朗一笑，称赞了叶思一句。

“看吧，我师傅都这么说了你在看轻自己，他老人家可就真的生气了。”叶思微嗔的望向惴惴不安的绾青丝，轻声耳语：“你直接喊我的名字，我叫叶思，不要喊我少主了，太难听了。”

“嗯，嗯……”绾青丝哭成了一个泪人，泣不成声的答应。

飞剑一路飞驰，天上虽有薄雾遮扰，视线仍开阔晴朗，灰黄色山崖安详地连绵远去，汇成一片山海，飞剑驶入群山之中，微茫皎洁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