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寒风袭来,她裹紧身上的衣服,站起身来。才迈出一步,右脚就传来锥心的疼痛。望了一眼漆黑的四周,她咬咬牙,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一瘸一拐的朝前走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前方是什么,也许有出路,也许没有。或者,她将葬身此处,无人知晓。而此时,她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一张清冷英朗的面孔。因为不是程家隽,所以她感到抱歉。
她一步一步的走着,每一步都传来锥心的痛。她想,当初用尾巴换来双腿的美人鱼,当她行走在陆地上时,是否也感受着如她一般锥心的疼痛。
冬季的树林连虫鸣都变得那么奢侈,她艰难的向前挪动,脚下传来枯叶的尖叫声,她仿佛能感受到它们的疼痛。
她记得12岁那年,父亲欠了高利贷却又无法偿还,追债的人扬言要砍掉他的手。情急之下父亲竟然将她抵押给放高利贷的人。
父亲说“我把我女儿给你们,求求你们不要砍我的手!求求你们了!”那时她才知道,在父亲心里,她只是一件可以随意抵押的物品,一件只值两万元的物品。
她被放高利贷的人带走时,父亲的眼里没有一丝愧疚,连一丁点的怜悯也没有。他只是缩在墙角大大的松了口气,不知道是庆幸保住了自己的手,还是庆幸终于甩掉了她这个大包袱。
当车子行驶在林间小道时,她趁人不注意打开车门从急速行驶的车上跳了下去。她顾不上腿上撕裂般的疼痛,拖着受伤的腿拼命的朝树林深处奔跑。
身后传来追债人的呵斥和脚步声,她不敢回头更不敢停下。她一直跑,一直跑,仿佛整个世界只剩她一个人,但她还是没命的向前跑,好像一旦停下来就会死掉。
那天晚上下着细细的春雨,没完没了缠缠绵绵。她裹着湿透的衣裳,发着高烧蜷缩在一颗树下。
她曾听人说,一个人在极度虚弱的时候,千万不能失去意识,因为一旦失去了意识就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所以,每当她觉得自己快要睡过去时,她的眼前就会浮现出母亲的身影。母亲对她笑,她还是那么美丽,连声音都那么动听,她对她说:“菲菲,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她又冷又饿,像是卖火柴的小姑娘,她想自己的结局一定会和她一样吧,死在漆黑冰凉的夜晚,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悲伤。
命悬一线时,几个迷路的户外爱好者发现并救下她。
从那以后,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这世间还有什么能让她畏惧的?她是安雅菲,连死神也不能把她打倒。
终于,在一声提示音后,她唯一的照明和通讯工具没电了。深深的绝望和恐惧再度袭来。她站在那里,瑟缩发抖,寸步难行。
“嚓…嚓…嚓…嚓”那样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听到那声音在他的身后,由远至近一点一点靠拢。她不敢回头,因为她不确定这个正在靠近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她也不敢动,她怕一动反而引起对方的主意。
就那么静静的站着,任由那声音靠近。任由他停在自己背后。
突然,一只手搭上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啊!”积蓄已久的恐惧终于爆发,她蹲下身,抱住头尖叫起来。
“雅菲!雅菲!是我!别怕,我来了!”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被拉进一个宽敞温暖的怀抱。
许朗泽紧紧抱住她,看着她在自己怀里惊声尖叫瑟瑟发抖,他的心里五味俱全,却只能更紧的抱住怀里的女子,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雅菲,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缩在他的怀里,有熟悉的古龙水香气,她安下心来,渐渐平静。双手却死死的抓住他的衣服不肯放手。
他扶她起来,才发现她的脚踝受了伤。
许朗泽背对着她,矮下身道:“上来吧!”
她踌躇再三,还是乖乖的趴到他的背上。
他背起她,掂量一下道:“没想到你这么轻,要多吃一点啊!”
她没有力气回答他。他的背很结实,安雅菲趴在上面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他说话的声音便被无限扩大。他的呼吸和他的心跳也在寂静的夜里充斥着她的耳膜,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见她没有回答自己的话,许朗泽不禁提高声音道:“雅菲!雅菲!”
安雅菲晃晃手中的电筒,疲惫道:“看路。”
听到她的声音,他便稍稍的放下心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