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连忙拽他,说:“我们到外面去谈谈。”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我心里很清楚,是考虑很久之后的决定,对你对我都没有坏处。”他拉开我的手,说:“我想你可能是不喜欢现在住的房间,今天开始换一间。”
我觉得他好像知道什么,因为他在回避我的目光。
温励和我一起去医院,上车后走了一阵子,我又忍不住想开口,他却握住了我的手,说:“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快点过去,看过爸爸之后,你就回去休息。”
我想问他是不是知道了,可手指上传来的疼痛,清晰又清醒。
“好……”
我忽然有点惧怕他这样的表情,因为他太冷静了,而我又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
我怕他知道,又怕他也在被威胁。
我好纠结,就算他答应,还是不确定股份给温叔叔对不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joy的父亲。
没想到,继兄妹之后,我变成了更可恨的角色。
一路到了医院。
温爸爸躺在病床上,和我见过的其他绝症病人一样,瘦骨嶙峋,脸色发乌,但眼睛依旧很明亮。
我站在门口看到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杀了他女儿,虽然到现在,我脑子里依然只有片段,没有全部的剧情。
我还没有当地的手机卡,不能打回国内去用。
我的脚步有些迟缓,直到温励拉着我走了进去。
这老人一见我们,脸上先是出现震惊,紧接着是惊喜。
温励让我在病床边坐下,我自发地握住了病床上老人干枯的手。
他看向我的手,目光里透着满足,用熟练的汉语问:“是joy吗?”
我心里有愧,眼泪不由自主地滑了下来。
温励点头,说:“是的,爸爸。”
温爸爸激动地颤抖,慈爱地看向我:“身体还健康吗?”
我擦着眼泪点头。
“很好,很好。”他难过地看着我,说:“总是担心你在外受苦受伤,又怎样都找不到你……上帝保佑,我的女儿还在。”
我只会点头,只会一直哭。如果真的joy在这里,一切该多好。
我们都会很开心。
我夺去了一个人的生命,即便法律不会追究我,即便我记不清,可我好难受,为他们,也为我自己。
“不要哭了,leo你让她擦眼泪喝点茶。”温爸爸的声音有气无力,对我说:“我的病呀,已经治了很久,手没有力气。不能亲手给你擦眼泪,真是没有资格做你的爸爸。”
我摇了摇头,说:“没事,我没事。”
温励拿来了茶和手帕给我,说:“joy,爸爸他……”
他没有说完,我明白是在暗示我。
虽然千般不愿,还是说:“爸爸,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没有怪家里,真的没有……”
我真是太可恶了。
温爸爸立刻放松地笑起来,也很紧张似得,“是爸爸不好,这些年常常在懊悔。你小时候,我很少抱你,想让你做个听话的女孩,不要丢脸,认为撒娇的孩子不好。真是……”他说到这里,忽然留下了眼泪,对我说:“爸爸已经全都知道了,你受了许多苦,我却已经快要入土,始终不能保护你……”
从病房出来时,我还在擦眼泪。
温励坐在我身旁,说:“爸爸他一定要知道你的事,我们都没有仔细说给他,就怕他这样子。”
他刚刚问我过得怎样,我说了许家待我好。可这位老人是十分精明的,转而又问我到许家之前的事。
他说出事之后,有登报和在广播电视等传媒发过,如果是绑票,愿意接受绑匪谈判,谈判倒是收到了,但都不是joy。
他心里认为是被更专业的绑匪拐卖,很有可能送到偏僻的农村做童养媳,但始终未难找到。
所以他疑惑多年,今天才知道是用作乞讨,去过了很多地方,小乡村、小镇、直到去了通济这样的小城市,才被警察发现。
对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来说,知道自己的孩子曾经乞讨,有多难受可想而知。
所幸抢救过后,他暂时稳定,但医生不准再进去,说不能再受刺激。
我和温励坐在走廊里,律师来了,告诉我们手续昨天已经变更,我签字就行。
不仅我不清楚,温励也很意外。
临走前,温爸爸又叫我们进去,护士说:“他说只跟女儿单独说两句话,三分钟就一定要出来,千万要控制好情绪。”
我点着头,推门进去。
温爸爸的脸色更糟了,问:“吓到你了吧?”
我摇头,说:“医生说您不能激动,怪我一直哭。”
“不怪你,我只剩三分钟了,真是。”他说:“joy……来握住爸爸的手。”
我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