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唤他,但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于是,她只能将右手从白色被子里抽出,抬起向他伸去。
他伏下身来,握着她的手,把脸颊贴上她的掌心,合上眼轻轻摩挲,像孩子一般依赖着她的温暖。
好半晌,他才轻柔地道,“好些了吗?”
微微沙哑的声线带出无人知晓的凄酸,听得温暖心里酸痛难忍,她苦涩地摇头——
不,不好!容爵,我很不好……
“有没有恨我?恨我逼你做决定?”他拾起她的手,一边轻问,一边轻吻她的指尖,每一根每一根的啄,然后逐一噬咬。
她心里酸酸的,眼泪抑制不住地盈满眼眶,无声回答他——
恨,我当然恨!你明知道我爱你,为什么要和罗素素结婚,又为什么当着众人的面,要我做你们的伴娘,你怎么狠得下这条心?!
他俯身,滚烫的气息在她唇边徘徊,如同亟欲勾魂,“我就是要你恨我,如果只有用你爱我的心来恨我,用的恨来牢记我,用我曾痛彻肺腑的思念来还给我,才能逼你留在我身边的话……我宁愿你恨我。”
她惶惑无助地抓紧他的手,求饶般看着他——
不,容爵,你别这样,恨你,最痛的那个人只会是我……
他依旧喃喃自语,轻吻着她的面颊,“温暖,爱我的话,就求我,求我不要走,求我不要和罗素素结婚,求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就放过你。”
“你……”喉咙里哑得难受,她急得不得了,却发不出声音里,只能摇头,泪水从面颊上流下,却依旧说不出一个字。
最终,只能涩涩地看着他,不住摇头,不住流泪,而他轻轻揉着她的头发,在她鬓边喃喃细语。
“你不明白,只有当你像我一样,爱一个人爱到无比痛恨,恨到自己几乎发狂,恨到了锥心刺骨万念俱灰求死不能的地步,只有当你也尝过那种滋味,你才会领悟,我是多么多么的爱你。”
“只有当你恨我的时候,当你的心经历我所经历的,你才会了解,这一年来我等你等得多辛苦,曾经有多痛,有多绝望……”
一滴冰凉透明的水珠从他一眨不眨的星眸里溢出,缓缓滴落在她的掌心,“就算是千百根针齐齐刺进我的心脏,也比不上你离开后,我心头的惨伤……你知道吗?如果你不回来,我这颗心脏,可能这一生都无法再复原。”
听着他沙哑的声线震荡着自己的心,胸口涌起的痛楚堵得心口几乎不能呼吸,只想牵着他的手去抚摸自己的脸颊,想要借此举动安抚他受伤的心,她急欲告诉他,其实她从来就不想伤他这样深。
可是,声音就像是堵在喉咙里,始终无法做声。
他反握她的手,站起身,眷恋且不舍,冰凉的指尖从她的手心和指缝中滑走,轻柔地道,“还有三天,还有三天的时间给你考虑,如果你觉得我太残忍,逼得你无法喘息,那你就恨我吧,可我的决定不会更改,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你到底爱我有多深。”
语毕,他缓缓抽身离开。
她惊惶地看着他悄然离开的身影,泪如泉涌,声音终于从喉间逸出,“不,不要,容爵,你不要走……别走,容爵……等等……容爵……”
西下的斜月隐入黑云,寂静的夜色中诡异的“砰”声一响,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尖锐得惊魂,温暖在压抑的嘶吼声中,终于从chuang上挣扎坐起。
黑沉沉的夜色中,温暖左右张望,不知自己在何世何方,直到感觉到手背上传来扯痛感,她才恍然明白,是她别着针带的右手打翻了chuang头的水杯。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但,梦境里的那些画面那么清晰,还有发丝、额头、鬓边以及脸颊上的触感那么真实,真实到似乎依旧能感受到残留在肌肤上的那份触碰感。
真的是梦吗……
蓦地,静悄悄中忽然听见缓慢轻微的吱呀声,像是有人从外面合上或是拧开了门锁。
温暖马上紧张地瞪向门后,脱口轻唤,“是容爵吗?”
门外一片死寂。
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然,黑暗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那门板良久,终于精神疲乏,困意再次袭来,她躺回chuang上,渐渐合上眼帘,嘴中无意识地轻轻喃道:“容爵……”
不知又过了许久,微风穿过,原本掩上的门被轻轻扯开一线,走廊里的灯光斜斜地从门缝里切入,立于门外的那道身影小心翼翼地扶住门把手,在温暖彻底沉入梦乡后,才轻轻叹息一声,合上房门,转身黯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