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意?”天不怕似乎并没有因为遭人拒绝而心有不快,而是在得到刘月英确定的答复和第三次的万福后以一代宗师的宽广胸怀慨然道:“果然天意难违啊……”
见众人惊讶,先生不疾不徐道:“此事本就不可为,我有心验证,果然天道昭然啊……”
不理会花恨柳投来的白眼,天不怕继续道:“你也不必为佘庆求我,事由天定,不以人念更改……”
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委婉地拒绝这“新嫁娘”么?正当众人议论纷纷,快要达成统一共识之时,天不怕果然开口道:“我是断断不能做他先生的!”
这句话说的朴实无华却恁地伤人。花恨柳心想,之前自己怕丢不起人说有心试探天意也就罢了,这会儿瞧不上佘庆了,拒绝便直接拒绝,偏偏加那“断断”二字,不是诚心来砸场子是什么?是高人就这样捉弄比自己地位低的人?
实在过分!
心中越想,花恨柳越是替佘庆委屈,其实这放在平时也还好,他顶多只是当天不怕玩心又起,笑笑也就罢了。
然而现在是人家婚事之地,是花恨柳触景生情之时!
“你,拜我为师可好!”
这话与其说是带有询问语气的问句,不若是板上钉钉的陈述句——他花恨柳就想通过这一句话,将“你佘庆就是我的学生了”这层意思表达出来。
杨武实在是搞不清楚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了!这是闹哪一出?刚才当先生的出来喊一通,这会儿学生又出来喊一遍;刚才先生想收新娘子为学生,反而被新娘子求着收下新郎官;现在先生刚刚说完自己不收新郎官,当学生的又抢先说先生不收我收了……这哪里是师徒关系?分明就是相互有着怨怼、针锋相对的仇家关系!
佘庆这会儿终于从尴尬、感动、错愕中反应了过来,只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道太难选择的题目:先说如果不答应,那自己妻子刚刚拒绝了先生,自己再来拒绝先生的学生,一天之中因他们夫妻二人丢了两次脸,似乎事情做得太绝了些……
这还好一些,若是如果答应了,讨得先生学生开心是不假,但学生上面有先生,刚才先生都说不收了,自己再死皮白脸地拜进师门,不是存心遭人怨么?再说了,如果拜了师,那在军中肯定就混不下去了,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未来愁先生与城主关系变僵变坏,自己夹在中间就是要步入万劫不复的节奏了——佘庆想到这里简直就有要哭的冲动了:老天你这是故意耍我的吧?
佘庆这边犯难,天不怕却是一脸兴致地看向看上去正在兴头上与自己对着干的花恨柳,端详一阵,问:“你确定了?”
“确定!”花恨柳脸色冷漠,口气斩钉截铁。
“嗯,这事就这么成了吧!”先生一句话说完,舔了舔嘴角,冲一脸错愕的花恨柳一眨眼,转身向堂外走去。
“熙州人佘庆,今后便是我四愁斋之人啦!”
留下一句拍板决定,留下一句听着便是护短的话,先生就这样先行离开了。
留下的,是一群陷入集体呆滞的看客——这就好比舞台上正是锣鼓喧天、琴弦齐奏,渐成高亢之势,突然之间锣不响鼓不敲,琴不奏弦不鸣,然后有人出来告诉大家:这一出戏唱完了,大家可以散了!
半晌,突听一声“噗嗤”笑声,却是刚刚成了佘夫人的刘大小姐未忍住先笑了。
“愁先生当真是当世第一人,真是好算计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花恨柳醒,是他这才意识到刚刚天不怕为何说“我是断断不能做他先生的”了,他这话的重点不在于“不能收”,而是在于“不能做”——“我”不能做!既然我不能做,那别人便可以做,况且这个时候自己受他一激喊出“拜我为师可好”,也恰恰是应了他那句“事由天定,不以人念更改”。自己这一次是完全被这小孩子好好戏弄了一把!
杨武醒,是想到就刚才这师徒俩人一闹,不但自己之前送厚礼、送关心的事情被消磨得一干二净,连佘庆夫妻两人,也被这师徒俩通过这种方式着实捧了一把——再过几日,有谁记得他杨武送人家一栋宅子?大家记得的,就是这新婚二人被愁先生师徒俩争相收学生的事!这样一来,莫说是栓牢佘庆的心了,恐怕过不了几天,佘庆的辞职报告就该由杨军递上来了……
想不答应?若是别人尚还可以,可他是杨武,是挂着四愁斋传人之名的杨武——掌门人的话,不到最后还是必须得听一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