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敢违抗舒明,就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也不想想舒明说的威胁,不经老子们这些长辈,他能作得了主?你们忠于职守,老子岂会错怪!”沈敛实额上几乎爆出青筋,狂怒的吼着,再次飞起一脚将那下仆踹得呕出一口心头血,又砸了一整套茶具到他身上。
他还觉得余怒未息,到底那下仆忍着伤势奄奄一息的提醒让他回过神来:“二老爷,如今最紧要的……咳咳……是大公子的身子……”
沈敛实悚然一惊,立刻起身,道:“不错!得快点去请端木芯淼来,不然舒明才这么点大,就伤了元气,往后可怎么办?”
他这儿匆匆出门去请端木芯淼,而沈舒明的院子里,沈舒明仰躺在柔软的锦榻上,怔怔望着头顶的华帐。
在他手心,沈敛实方才被他那苍白无比的脸色所吸引,根本没留意到的……是一枚兽牙。
已经是黄褐色了,足见经历了许多年。
但上头刻的字迹仍旧清晰可见——就是烧成灰,沈舒明也不可能不认识那对自己宠爱无比的生父沈藏厉的手笔——
兽牙上,刻着端庄沉稳的一行字:爱子抒漠,不慈父沈
藏厉泣赠。
背后是一个日期,想是那个沈藏厉私下按着族谱起名为“沈抒漠”的异母兄长出生的日子……
沈藏厉跟狄人公主辛夷的那段往事,沈舒明虽然没听说过,却也有所察觉。
毕竟他的母亲刘氏憎恶“辛夷馆”这三个字,在沈家不是什么秘密。
而且父母往往说说笑笑好端端的,刘氏忽然就沉了脸,甩手就走。被弄得下不了台的沈藏厉也不生气,只是伤感的喟叹,或讪讪赔笑。
记得他幼年时不懂事,因为刘氏对他管得严,沈藏厉却溺爱他。所以觉得父亲更加亲近,看到刘氏这么做,还不满的替沈藏厉打抱不平过……
若只是知道自己还有个尚在人世的、不被家族所承认的庶兄。
沈舒明虽然惊讶,倒也不至于惊恐到像刚才那样,将沈敛实吓得不轻。
他惶恐……不,应该说惊怖的是,带给他这枚兽牙的人,同时带给了他一个犹如九天惊雷的消息。
——沈藏厉尚在人间!
要知道,沈家包括沈宣、沈宙两兄弟在内,之前都是立得衣冠冢。
因为他们的尸体早已在乱军之中被践踏的找不到了……
自请断后的沈藏厉亦然。
沈舒明本是不敢相信这个喜讯的。
但,除了这枚给他的兽牙外,他还看到了一幅血书,那血迹决计是最近才染上去的——同样是烧成了灰他都认识的、父亲沈藏厉的手笔。
那血书的内容更是让他心如刀绞。
是沈藏厉在向这庶兄沈抒漠赔罪……甚至是请罪,以及哀求。
哀求沈抒漠放过自己——这个自己不是沈藏厉,而是他,沈舒明!
很显然,沈抒漠因为自己母子不被沈家承认并受到沈宣无情追杀的缘故,迁怒于沈藏厉原配所出之子沈舒明……而那尚在人世的沈藏厉,因缘巧合落在沈抒漠手中,无力阻拦,也无力庇护自己的嫡子,只能用血书的方式,希望引起沈抒漠的恻隐之心……
沈舒明静静推想着过程,而自幼以来父亲沈藏厉那仿佛永远温和耐心的陪伴,与不问青红皂白的怜爱庇护,一幕幕浮现眼前。
不知不觉中,他已是泪流满面。
……也许正是父亲沈藏厉对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贯以来的溺爱,越发让沈抒漠嫉妒成狂,所以,他着人来给他这样的选择:
要么他去北戎换回沈藏厉;要么他继续当作沈藏厉已经死了,继续在沈家做他的大公子。
如何选择,在沈舒明接过兽牙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哪怕知道很可能是陷阱;哪怕知道对方手里可能没有沈藏厉,不过是有能仿写字迹到以假乱真地步的高人;哪怕知道这一去,他很有可能会死在这个自称是他不被承认的庶兄的人的手里;哪怕知道他按照对方要求的独自前去,必然会给沈家带去震动、甚至带去大麻烦……
但沈舒明还是决定完全依照对方所说的做——不向沈敛实透露任何消息的出发!
他无法承受第二次失去父亲。
即使那是一份来自陷阱的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