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季固流落曹家堡多年,又一手建立蒙山帮,当年在帝都走马斗犬时攒下来的富家公子架势虽然还在,但逼急了粗鲁的一面也露出来了,他这一声喝,唾沫飞溅到季去病脸上,只是碍着这位叔父的强势,季去病万不敢抬手去擦,只是赔笑——季固破口大骂,“你年纪大?年纪大就不认列祖列宗了?!”
“侄儿万万不敢有如此大逆不道之想!”季去病暗暗叫苦,绞尽脑汁的想着理由说服季固,只可惜他太低估季固对于延续季英这一房的香火的执念了!
因为季固感念亡妻不计较自己身无分文且还是在逃之犯下嫁,跟着自己艰难度日从未享过一天福,最后还因为自己丢了性命,是以虽然遗憾于自己膝下只有木春眠一女,却不曾续弦以延续香火。
原本季固把指望放在女儿身上,虽然说木春眠嫁的曹保是曹家堡的前任堡主,然而季固既掌握了曹家堡,哪里还会把曹保放在眼里?也就是因为曹丫是女孩子,季固大失所望之下,才没叫外孙女改姓。
女儿只生了个女儿,女婿还死了。季固正琢磨着给女儿寻个合适的人家再嫁,好多生几个小儿,给季家过继一个呢!结果这时候听说自己还有个侄子季去病尚在人间,而且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名医了,自是喜不自胜……在他想来,季去病青年成名,得凤州卫氏垂青扶持,赚得极大名声,这么多年下来,怎么都是妻妾成群子孙满堂了。
指不定慢说季英这一支的子嗣了,连带季固的嗣子、季固其他兄弟们的嗣子,都能有人承担!
不想季去病比他还不如,季固好歹有女儿、有外孙女的,这个名满天下的侄子那是连婚都没成过……
季固岂能不暴跳如雷?!
不管季去病怎么解释怎么求他息怒,季固根本没心思听进去,连之前想好的,跟侄子商量下,让侄子把自己的外孙女引见给卫长嬴,借着这位名门贵妇的名头,给外孙女谋取个好一点的前程——就算出身草莽这一道瞒不过去,不可能嫁进正经的世家阀阅
,但靠着卫长嬴亲自教养这一层关系,混个庶族读书人的妻子兴许还是有指望的吧?
可外孙女姓曹又不姓季,哪里有季家香火来得紧要!
季固根本不听季去病说什么,痛骂了他一顿之后,直截了当的下了命令——让季固尽快成婚,绵延子嗣!
老头子冷笑着道:“慢说你年纪大了,老子这把年纪,不比你更大?也就是念着你婶母的好,不然老子也不是纳不了妾生不了子!这还是在西凉苦寒之地,早年受过几次重伤,药材缺乏没养好!观你之精气神,纵然早年流落坊间吃过几年苦,这几十年来大抵过得是极滋润的罢?家传的五禽戏若是断过一个月老子把头割下来给你——你如今身体慢说比那些纵情酒色的少年纨绔,就是比寻常健壮男子也决计不差!娶妻有什么娶不得的!”
季去病汗如雨下,挣扎道:“侄儿没有中意的女子……”
“不需要你中意!”季固断然道,“只要出身良家,性情贤惠,容貌尚可,最紧要的就是面相宜生养!西凉这边就不缺这样的女子!大家闺秀一个个娇生惯养的哪里有贫门寒户出来的女子宜子?!老子明儿就打发人去给你物色!”
明天!季去病魂飞魄散:“叔父不要啊!侄儿真的无心于此!”开什么玩笑,他赶到西凉来是来跟叔父团聚的,哪里会想到娶妻之事?!这又不是什么小事,突如其来的季去病简直整个人都懵了!
“你给老子滚过来!”只是他如此惊恐,却叫季固起了疑心,一把拉过侄儿手腕迅速把了把脉,大松一口气,抬腿就是不轻不重的一脚踹过去,“老子还以为我季家如此不幸,好容易剩了你这么一根独苗却……你这不孝子,不是好端端的么!为何不肯娶妻生子?你莫不是巴不得你祖父这一支骨血在你这里断绝?!”
季去病当然不可能这么想,只是他多年独身成了习惯,忽然一下子又要娶妻又要纳妾,照着季固的打算,至少要生上十个八个男嗣才能作罢……完全!完全的应接不暇!
这会自然是乱了方寸,一个劲的哀求季固手下留情:“侄儿才与叔父团聚,数十年未见,请叔父先容侄儿在膝下尽孝几日,再说这些琐事……”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季固声音一高,单是气势就差点把季去病拍在地上,不得翻身,他恶狠狠的道,“你若当心有那么点儿孝心,就该立刻出门遣媒纳娶!待你妻子进门,再纳上十个八个宜男的妾室,好生为咱们这一支开枝散叶是正经!老子在西凉这么几十年都没得你一碗水的孝敬,也活到了现在,难为如今还就缺你在老子跟前端茶倒水这么点儿殷勤?!”
可怜季去病在帝都那是出了名的说话不好听与难伺候,从来只有他把别人说得寒冬腊月里冷汗淋漓,却不想遇见了这么一位强势剽悍的叔父,独断专行之处,季去病平生所见之人里,把卫焕、宋老夫人这些人加起来绑在一块都不及季老爷子的十分之一!
才讲了这么会子话,屋子里地龙也不是很热,堂堂神医里外三层衣物都被汗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