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看清楚了?”司空府后院,午后,寂静的小楼中,作下仆装束的卫新咏扬起剑眉,沉声问道。
宋在水蹙紧了眉,道:“那别院里连个像样的管事也无,我那二嫂子素来跟卫长娟交好,再加上这次也是亏得她经过才救了卫长娟一命,自能进入内室探望。我沾她的光一起跟了进去,是挨在榻边仔仔细细看了好半晌的,确实如你猜测,卫长娟眉心松散,已经……”
究竟还没出阁,宋在水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卫长娟竟已失贞之事,随即疑惑的问,“只是深宅大院的,卫长娟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怎知道?就算你知道了,按说你也不会多管这样的闲事吧?”
卫新咏也不多言,只从袖中取出一张只剩一半的短笺给她:“你看这药方。”
宋在水接到手里一扫,认出内中几味药来,吃了一惊,道:“五味子、丹参、红花……这些药……她竟然!”
宋在水粗通医理,知道这半张药方上,其他的药材不说,单这三位都是活血的——结合卫长娟是还没议亲、素来身体康健的小姐,怎能想不到,卫长娟非但已经失了身,甚至还是已经有了身孕!?
她握紧了方子,沉声问,“这方子你是从哪里来的?那个人是谁?竟引了你如此关注?”
卫新咏在室中来回踱了几步,似陷入极难的思索里,片刻后才抬起头来,道:“方子是我伪造的,我还不知道卫长娟的字迹,得劳烦你托闵夫人设法弄一张能够被认为是卫长娟遗书的来。”
宋在水听了这话就变了脸色,道:“你怎么吞吞吐吐的到现在还不说那个人?!那个人,他究竟是谁,你伪造这药方做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卫新咏用平淡之极的语气道:“那个人,是太子殿下!”
“什么?!”宋在水惊得几乎没跳起来,足足好半晌,她才喃喃的道,“你之前说……说会有大事,我只道是卫长娟失了清白……怎会如此?!”
卫新咏冷笑着道:“具体经过我也不是很清楚,只不过你大约听说过,这两年来,东宫对于召见太子妃的母亲与嫡妹十分的热衷吧?我这个笨侄女,既然跟刘家那位十一小姐那样热络,又对她言听计从,想来不是被设计得李代桃僵了,就是刘家盘算着利用此事把我瑞羽堂推到风口浪尖上!如今我可没那个闲功夫去管这蠢丫头是怎么上了人的当,为了瑞羽堂,她必须死!”
这已经不是卫长娟未婚失贞会拖累合族女子闺誉的事情了!
关键是卫长娟是被太子强占的!若是导致她婚前失身的人被外人所知,那么要么卫家承认自己教女无方、卫长娟不知廉耻勾引太子;要么就是死咬住太子无道,逼.奸自家嫡女!
前者等于是把凤州卫氏几百年名誉葬送一旦,卫氏上下,无论知本堂还是瑞羽堂都决计不会同意的!后者虽然比起前者来在一定程度上保住了卫氏的名声,但,数百年名门望族,连自家嫡女的清白都保不住,这样丢的脸也不见得小……
更要命的是,以卫家的门楣,嫡女被太子强占了,不去要个说法,怎么可能?就算卫家愿意做这缩头乌龟,其他阀阅也不能坐视阀阅的脸面被这样践踏的。
卫家也不是想着保太子,归根到底还是瑞羽堂积弱已久,卫郑鸿纵然康复,却尚未正式出仕,不得不小心行事。
……这种事情,纵然卫长娟是无辜的受委屈的,可只要传出去,她自己的名誉、卫家的脸面,都丢定了。
卫长娟可没有一个想方设法为她着想、不择手段压下族中要求清理门户族人的嫡亲祖母!她也没立过救下卫焕膝下最有才华最被寄予厚望的孙辈的大功,卫焕对这个见都没见过的孙女可没什么感情,怎么可能为了她付出这么多?
这内中的关节,宋在水自是明白。她虽然对卫长娟毫无好感,但听说她先被太子强占,如今又要被家族灭口,心下也觉得一片冰寒,片刻才道:“这是姑祖母与姑祖父的意思?”
“不是。”卫新咏却是一口否认,道,“事情紧急,我如何有功夫报与凤州知晓?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他不待宋在水说什么,就道,“你且想一想,卫盛仪如今已是走投无路,按着我该叫二伯母的那一位的手段,你认为卫盛仪会相信自己的嫡母往后会放过他?”
宋在水迅速一想,倒抽了一口冷气:“你是说,卫盛仪会利用此事,将瑞羽堂拖下水?以报复姑祖母与姑祖父?”
卫新咏冷冷的道:“他想拖下水的不只是瑞羽堂!是整个卫氏!我甚至怀疑,卫长娟频繁与刘家那十一小姐来往,受其诱骗被太子得手,也跟卫盛仪的故意装聋作哑有关!他若当真疼这个小女儿,岂是真的管不住她?说不定,他根本就是跟刘家约好了利用女儿坑卫家一把作为报复!”
“……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宋在水惊讶的道,“你特意叮嘱我亲自去看看卫长娟眉心是否已经松散,显然是也不能完全确定此事罢?但这样隐蔽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卫新咏也不隐瞒,道:“用一百两银子从其长嫂闵氏处购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