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城的大夫请了来,邓宗麒和邓弯弯都是客人,卫长嬴这个做主人的当然也要陪同了。好在大夫来了之后,在邓宗麒的要求下百般诊断,确认了端木芯淼所言属实。饶是如此,出于对神医一脉医术的信任……呃,这会子是忌惮,邓宗麒的眉宇之中还是含着疑虑。
卫长嬴打发下仆送走大夫,少不得要尽主人的责任,劝慰他两句:“芯淼妹妹虽然医术高明,然而并非不知轻重之人,邓公子莫要太过为弯弯担心。公子请想,这一路上,芯淼妹妹固然因为晕车,大半路程都是睡过来的,可之前靠着药物还是维持了些日子的清醒的。那时候众人对她都是毫无防备,她要做什么手脚,那会子弯弯就该中招了。可弯弯一路上都平平安安的,也就是快抵达时染了点风寒……可见芯淼妹妹对弯弯确实没什么敌意。”
邓宗麒并不认为端木芯淼路上没对邓弯弯下手就是对邓弯弯是没有敌意,要不是路上端木芯淼跟邓弯弯相处和睦,邓弯弯又怎么可能听她一说,就深信不疑,把自己唯一的兄长硬扯过去给她看、还帮她劝说邓宗麒喝下那碗下了毒的药?
而且端木芯淼在邓弯弯惊讶邓宗麒吐血时毫不隐瞒的表示邓弯弯帮了自己一把,以至于邓弯弯承受不住打击直接晕了过去……她要是对邓弯弯有善意,也不会这样爽快的说出真相、丝毫不顾忌邓弯弯的心情了。
不过邓宗麒并不想反驳卫长嬴,只淡淡的笑了笑,温和的道:“嫂夫人放心,宗麒明白端木小姐为蔡王母子的忧急,这回的事情,既然弯弯平安无事,宗麒自不会放在心上。”言下之意,他自己是不在乎的,但若邓弯弯有什么闪失,他也不会放过端木芯淼。
卫长嬴心下赞叹这人真是个君子,要不是跟邓贵妃牵扯太深,如今已经根本无法脱身、以邓宗麒的为人也不可能在受了贵妃那许多恩惠之后就此脱身……实在是个极好的妹婿人选。她那许多才貌双全贤良淑德的堂妹表妹待字闺中,遗憾的却是这样一个好人选竟只能感慨一声放过。
“邓公子真是君子。”卫长嬴赞了一句,再次就他们兄妹两个在明沛堂里被端木芯淼暗算赔罪,两人客套了一番,卫长嬴又说了一声,“芯淼妹妹此番行事荒唐,一上来便以性命要挟,邓公子方才却丝毫不惧芯淼妹妹的危言恐吓,单凭这番气度,往后必有成就。”
邓宗麒对这种场面上期许的话早已听惯,并不在意,却听出卫长嬴寒暄完这句,差不多就要告辞了。他知道这儿是明沛堂,是沈家的祖堂,沈藏锋纵然不在,然而为了避嫌四周俱是下仆,今儿个的场面不怕没人详细的说给那如今还卧在榻上静养的沈三公子听——以沈藏锋的精明,怕是一丝一毫的破绽,都能推断出真相来,从而窥破他那份隐秘的心思。
可他也知道,错过了今日这样的机会,他想再跟卫长嬴私下说话——即使是似这样下仆满堂的情况下,那也是可遇不可求。
一种莫名的冲动,邓宗麒没有照着卫长嬴意料中的谦逊来回答,而是复杂的笑了笑道:“叫嫂夫人见笑了,实际上方才宗麒心中恐惧得紧。”
“邓公子真会说笑。”这话跟卫长嬴已经准备好的话不合,卫长嬴赶紧把到嘴边的一句场面话咽了下去,失笑道,“公子方才始终从容不迫,我却看不出来公子有什么恐惧的?”
邓宗麒此刻只想跟她多说几句话,却又怕被四周下仆看出端倪,把两人都害了,所以迅速思索了下,决定拿如今还昏睡着的妹妹做垡子:“宗麒独自一
人倒也无妨,只是弯弯尚且年少,又未出阁。宗麒若是有个闪失,恐怕弯弯幼失严慈,若连兄长也没有了,往后要受许多委屈。”
“公子这般宠爱弯弯,真是弯弯之幸。”卫长嬴也察觉到邓宗麒回答的异样,不过想到传闻里邓宗麒对妹妹宠爱万分,以至于至今不曾婚娶,就是想着谨慎选择,免得妻子不贤,过门之后苛刻了妹妹……既然一直都是这样疼爱妹妹的哥哥,今儿个看到妹妹受骗之后连恨带气带急直接昏迷过去,又挨了一针到这会都没醒,心里愁烦,心神不守之下想寻个人倾诉两句、却忘记了跟前的人是一位女眷也是情有可原的。
卫长嬴便把话题转移到邓弯弯身上,好生宽慰了他一番……邓宗麒也不敢再寻旁的话题来委婉的挽留她,只得听着她说完宽慰的话,客客气气的告辞而去。
等卫长嬴一行人离开之后,邓宗麒遣散下仆,独坐堂上,慢慢饮着茶水,心情不知道是欣喜于能够与倾慕已久的佳人单独说了好一番话……还是难过于此生的无缘?
他心潮起伏难平,茶盏里的茶水喝完了,竟不觉得,仍旧抵在唇边。好半晌后才发现,看着盏底干涸的茶叶梗,却是自失一笑,把茶盏放到案上,怅然的想:“便是她没有在襁褓里就许给沈藏锋,我一个世家子弟,没有长辈帮助,如何娶得到凤州卫氏这一代唯一的嫡孙女?再说……我一生前程都系在了姑姑身上,若是姑姑不好,往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纵然有娶她的机会,也还是不要的好,免得拖累了她。我终究与她是没有缘分的,再说沈藏锋对她似乎非常的好,我又何必再如此?叫人看出端倪,反倒害惨了她!”
这样想着,邓宗麒决定往后不再似今日这样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