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黄小玲是赌着气连晚饭都没吃,叶根心疼她带孩子,自己等一家人都吃过了晚饭,悄悄端了剩下的炸豆角和窝窝头进了她的西屋。
对于丈夫的这种护短行为,吴桂芬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只是站在东屋门帘子后面发了一会呆,悠悠叹了口气,随后就爬上了炕,脱衣睡觉了。
叶红杏不知道这些,她今天下午又跑去看鱼塘了,鱼塘这几天新近灌水,她怕水吃的太多,小鱼苗们会受影响,结果查看了一圈,看守鱼塘的大叔们都笑着向她保证,他们会把鱼塘看守好的。
看着他们笑嘻嘻打量自己的样子,叶红杏心里一动,她也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些汉子们对自己这么好究竟是为了什么。叶红杏知道自己得说些话来先安了这些人的心,否则人家凭白无故的才不会给你这么卖心卖力气的。
“大叔,咱们先前可就说好了的,只要大家伙过了这先头的七天试用期,咱们后面就签合同。当然,合同签了之后若是大家伙里有那偷懒耍滑的,磨洋工的,到时候可别怪我永不再签那样的人。”叶红杏嘴上说的话虽然和气,可大家却全都知道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另外他们也全都听说了吴家山那边的作坊,知道合同里确实有这样的规定。
当然,这个时候的人们普遍心地善良,行为朴实,倒也还没有发生过公然触犯合同的事出现。而叶红杏当初立这样的合同,也正是为了以后不惹麻烦,就算是惹了麻烦,她也能拿着类似于这个时代的契约——合同到衙门里去告状索赔。
“那是自然,咱们都是这村子里知根知底的人儿,你爹他跟咱们也是常年打交道的。”领先的长脸汉子名叫长锁,此时正扭头跟他身后那个名叫贵柱的人说话:“能有这么一个聪明能干的闺女,二娃子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啊是啊,说起这事,杏儿,咱也不怕你笑话,你爹这几天可是乐坏了,天天都跟咱们大家伙许诺说要请吃酒。”
“只要大家干好活,以后少不得大家的好处。我在吴家山我姥爷那边开的作坊,大家也都听说了是吧?只要大家把这塘里的鱼养好养肥,以后咱们也跟那边一样,按照赚的钱的多少给大家年底分红。”叶红杏笑着将话放了出来。她不怕给大家分银子,反正大家都赚了钱的时候,她也自然有分成,只不过分的似乎比同行的那些将利头都捞走大老板们少了许多。
但是,叶红杏聪明之处也正在这里,表面上看起来她是吃了亏,将钱都给手底下的员工们当福利给分了,可事实上,她这样做可是很明显地将手底下员工们的积极性都给调动了起来。
在她的上一世,许许多多的现代公司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调动起员工的积极性,也就相当于把公司给盘活了。
叶红杏现在做的就是这么一件事,她看着面前的两位大叔,两人都笑呵呵的,彼此脸上有着掩不住的喜意,于是叶红杏知道,她已经成功地将这两位新员工的心给笼络住了。
叶红杏心满意足地回了住的地方,接着就是晚上黄小玲接着中午的劲儿折腾,叶根心疼黄氏,端了晚上剩下的饭菜进西屋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叶红杏像往常一样跑到鱼塘边上去看完鱼,然后又回家吃饭,再去私塾念书。
可是当她回到家的时候,却没有看见屋顶像往常一样冒着青烟,而是冷冷清清的。
咦,气氛不大对劲!叶红杏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进了院子。
院子里没人,叶红杏悄悄朝西厢房里张望了一眼,爷爷这个时候应该都回来了,可是……没有,爷爷也没在家。
叶红杏又飞快地朝厨房的方向瞄了一眼,叶红英也不在,厨房里更是一眼就能看完,里面也不像是做了饭的样子。
难不成今天有什么事,家里不开伙了?叶红杏瞎琢磨起来,心里没来由的就兴奋起来。
家里不开伙的时候很少有,即便是有,那也是村子附近哪家有婚嫁丧娶之类的事情,需要操办,而附近的乡亲们自然而然的就不会在自家开伙,而是都会选择去主家吃大锅菜。这是村子里的传统,即使是没有帮上什么忙,讨一碗热乎乎带肉的大锅菜吃,不光是孩子们,大人们平时也很馋这样的吃食。
“再拿点香油过来,这太严重了。”正在叶红杏满心欢喜地猜度的时候,东屋里忽然传来了爷爷的声音。
叶红杏心中一惊,本能的感觉到不太妙了,赶紧快步朝东屋里奔去。
东屋里挤满了人,叶红杏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但满屋子味道极浓的膏药味还是让她立刻皱起了眉头。
眼睛往炕上扫了扫,叶红杏就瞅见了叶招娣。
那还能算是个人吗?叶红杏心里一凉,感觉身上浑身不自在了起来。小招娣太凄惨了!她光着小身子,一条左腿上全都是大燎泡,看上去触目惊心,桂芬正流着泪拿着棉花团给她这个小女儿的腿伤上点香油。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的?”叶红杏赶紧拉着爷爷的手问。
“不知道,你二娘说是她自己碰到了桌上放着的开水碗。”爷爷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这孩子烫的这么重,眼看着是不行了的。”
“哇!我可怜的孩子啊,你还这么小,烫的这么疼……娘也不活了。”吴桂芬一听爷爷说小招娣恐怕是不中用了,立刻就哇地一声大声哭了起来,眼泪犹如掉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让看见的人全都掉转了脸,不忍再看,叶红杏还看见有几个住在附近的婶子全都扭过头去抹眼泪。
是的,太惨了,一条腿烫的全都是大燎泡,小招娣还这么小,这烫伤就算是给治好了恐怕腿上也要留疤。
叶红杏明白,现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实在是太有限了,小招娣这种大面积高度烫伤就算是拿到拥有着种种高科技和高水平医疗技术的现代社会都算是一大难题,更别说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古代了,恐怕小招娣会死于炎症并发症什么的。
想想早上自己出门的时候还是个欢欢实实会冲着自己笑的可人儿小丫头,等过了半天自己再回家的时候,就……叶红杏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婶子,你多保重,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围观的乡亲们见吴桂芬哭的伤心,叶根则傻愣愣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有的劝了几句,推说家里有事就走了,有的则留下来的帮着提供一些土方偏方什么的。
“他大伯娘,前些年我娘家兄弟也被开水给烫了腿,那时候他是用煮熟的鸡蛋油治的伤,后来连疤都没留下,要不咱们也试试?”连枝婶子说。
“怎么治?”吴桂芬浑身一个激灵,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一下子抓住了连枝婶子的手。
“找俩鸡蛋,煮熟了,把鸡蛋黄搅碎了,放到锅里慢慢熬,等到蛋黄变成了糊糊,再用小勺挤里面的油,就是鸡蛋油了。人家说是每天抹两回,三天就能好。不过我看咱们小招娣这伤有点严重,就一天多抹几回好了。”连枝婶子又朝炕上昏迷不醒的叶招娣瞅了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
“杏儿,英子,快去拿鸡蛋,照着你连枝婶子说的熬点鸡蛋油来。”吴桂芬一迭连声地吩咐着,她语速极快,显然是灰了的心又被唤起了新的希望。
叶红杏和叶红英对视一眼,飞快地从东屋里跑了出来,叶红杏去拿鸡蛋,叶红英则直接奔了厨房去烧火。
“姐,咱们煮几个鸡蛋?”叶红杏因为着急,一手抓了两个,飞快地跑去了厨房之后,却有些犹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