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地回过头,不解地看向领头人。只见他从一旁的士兵手中接过铁木枷锁,朝她靠近。她嘴角显出一抹上挑的弧度,柳眉深锁,眼中划过嘲讽的笑意。
在她浅笑的时候,枷锁加身,另一名士兵将铁链锁住了她的双脚。她竟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以这种地一种方式走出了暖玉阁。
暖玉阁外,来看笑话的人不少。她正眼相对,毫不退缩,绿研、青衣,然后是环胸抱着的冷芊秋。她在心中默默地念着她们的名字,最后,目光落到了最前方的一人身上,她仍然是深绿色的衣衫,昔日严厉的目光此刻变得温和了许多,如同一块天然玉石被雕琢后发出的光泽。
“茵姨!”她轻唤出这个名字,可心头却隐隐一疼。柳眉紧蹙着始终无法展开,她怔怔地看了萧茵一会。
萧茵似乎看懂了司夕儿的唇语,眉间微蹙,素来严肃的脸上竟也露出了不舍之情。
司夕儿移开目光,开始离开,在越过萧茵身边时,以及其低沉的声音道:“多谢茵姨曾经的照顾,夕儿明白你的难言之隐。”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心,还是像被剖开十指插入心脏般疼痛难忍。萧茵只不过是一个被封建道德腐化了的女人,她的一生都要奉献给上官府和上官雪晔。她能怪她的舍弃吗?
司夕儿的身后,晓雪和小允子满含泪水的看着被押走的司夕儿,她的脊背仍然挺得那样直,仿佛一株永远不会低头的冬日红梅,高洁冷艳、倔聱不屈!
——“晓雪起来,不求他,我们不求他。你要记得,有些人虽然权力高,却不见得就有别人能有的东西。第一件便是骨气。人短气不短,傲骨不可折腰,起来。”
“从前有一个人,他叫陶渊明,我要跟你说的就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故事……听懂了吗?宁愿高傲的活着,也不会向人低头。无论做什么,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司夕儿的话在晓雪的脑海中闪过,让她好像明白了很多道理,那是她历经了二十几年的人生从未明白过的。人生活着的意义,好像并不局限于生和死。
有的时候,比死还要重要的,那是藏在骨子里的东西。而站在暖玉阁前看着远去司夕儿的晓雪和小允子,一刹间懂得了许多。在那抹紫影终于消失在眼前后,两人相视一眼,眼中露出了同样坚定的神色。
皇宫,勤政殿外,一抹鹅黄色蜀锦的裙角如风掀开,她笔直的身躯纤细美丽的滑落,瞬间跪倒在地。与她一同跪下的,还有她身边最为亲近的丫鬟紫菱。
司灵依只带了一个丫鬟来,她记得,皇帝不喜后宫干政,她已经打破了他的禁忌,所以才只身带了紫菱来。她一跪下,身后的紫菱便随同她一起。紫菱是她入宫时从丞相府中唯一带入宫的,身陷囹圄,遭逢着从未有过的困境。她不知该信谁,惟独将紫菱看错心腹。
朱雀宫殿,庭庭幽深,她望着那扇朱漆大门,目光中清澈冰雪的光芒微微弱下,心间仿佛被针扎般疼痛。
爹爹被贬平民,相府被封,兄长远在南疆,妹妹被捕入狱!
有什么比这还要悲惨,她还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眨眼间就成为了一个常在,身份连一个刚入宫的秀女都比不上。可她偏偏不信,往昔的宠爱不是假的,从皇上眼中看到的真挚和深情也不是假的。她静静地跪在勤政殿前,她相信皇上是懂她的,无需言语。
果然,在她抬眼的刹那,勤政殿的门轰然而开,一抹明黄的身影走了出来。
“皇上!”司灵依轻溢出口,惨白凄凉的脸上终于有了微微的喜色,她眼眸波动,楚楚动人。
然而,她刚开口的瞬间,又看到了上官云锦身后的黄衣女子,是皇后柳傲霜。
“哟,妹妹怎么还跪在这里啊,这眼看天就要黑了,你还怀着孩子呢!”柳傲霜挑了挑眉,虚假的言语自她口中说出毫不费力,就好像她已经说过千万次一般。
司灵依没有掠过她眼中的幸灾乐祸,她仍然跪着,目光看向一脸深沉的上官云锦,她知他已生气,可是还是要冒罪说:“皇上,白芸郡主被杀一案并无证据,并不能单凭夕王妃也在凰山之上而判她的罪啊!丞相府已经被封,请皇上念在丞相忠心多年的份上放过夕王妃吧!”她说得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看到了上官云锦眼中闪过的不耐和厌恶。
上官云锦自门走出,慢慢地到了司灵依面前,他负立在后的双手伸出,亲自扶起了司灵依。可对司灵依所提的事情闭口不答,反抚摸上司灵依的肚子,轻声地道:“爱妃有了身孕,怎么能四处走动呢?紫菱这丫头也是,不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小心朕罚你。”
上官云锦的话轻松诙谐,让这沉寂严肃的气氛瞬间一变。司灵依愣在了当场,虽说伴君如伴虎,可她陪伴上官云锦多年,此刻怎觉得上官云锦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