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玄华面上隐有不满，知道他的醋坛子又翻了，不由道：“咱们这寒城大营中什么都好，但唯独缺少了家的味道。虽说军中重地，女子本不应进入。然，大周女皇则天陛下，在位时曾重用女官，同样守住了老祖宗的基业，谁又能抹杀了她的丰功伟绩呢？自古以来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何止‘孝烈将军’一人，却苦于无报国之门，只得留守闺中。我们招募女兵，自然招募的都必须是未婚少女，自愿者方可选。一来可以保证寒城三十万将士的后勤补给，另一方面，军中可以立下严令，但凡军功赫赫者，皆可以由大将军在女兵营中挑选优秀者赐婚，当然，赐婚的前提必须是你情我愿方可。这般一来，我军将士必将士气更旺，冲阵杀敌除了保家卫国的雄心壮志外，亦成就了个人的幸福和快乐。总之，是利大于弊，何乐而不为？诸位意下如何？”

自古以来男子行军打仗戍守边关，女子在家孝敬公婆教导子女，这似乎已成了亘古不变的定律。投军者中虽多有雄心壮志之士，却亦不缺乏心怀立下战功光宗耀祖能娶一门好亲之辈。倘若招募女兵成立女兵营，这能圆多少将士们的梦又能安定多少人心？其中的利害自不用我细细言明，但我这般大胆地提出来，却是闻所未闻，当真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张秉正已激动得双目赤红，脱口道：“蓝姑娘的意思是说，我等亦有可能娶一位像姑娘这般的奇女子为妻吗？真的吗？”

此言一出，帐内登时炸开了锅，先前人人都被我的话惊呆了。张秉正的话却让大家看见了一丝曙光，原来，娶一个蓝焰这般的女子为妻亦不是水中月镜中花般望尘莫及的梦想，原来，五大三粗的汉子也能有个温暖的家。

玄华的目光中亦有惊诧，沉思半响，才道：“颜儿？别闹了，此法不可行。”

我急了，不由上前几步跪在他面前哀求地望向他。

他将我扶起，道：“并非我不通人情，然三军将士作战勇猛，正是因为他们孑然一身无后顾之忧，若是人人拖家带口牵肠挂肚，要如何去打仗？”

“大将军此言差矣！”我寸步不让道：“咱们打仗为的是什么？自然是社稷稳固，百姓安居乐业。且不说后唐已与西蜀定下百年之约，寒城将士们戍守为的是护国，并非扩张。即便朝廷有令，需要三军皆出，有了妻儿的羁绊，将士们还会打仗不卖命吗？敌我交锋，刀枪无眼，只有勇猛匹敌者方可重回妻儿身边，何人还敢不在战场上竭尽全力？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他们需要留下的是自己的命，给妻儿依靠的臂膀啊！”

似被我的言语说动，玄华的凤目中闪耀着异样的光华，竟凝视我许久不语。

大帐中渐渐沉静下来，人人眼中闪着期盼，面上却带着苦涩和无奈。

我有些后悔，此事在提出来之前应与玄华通个气，他这般反对，倒叫我不知该如何应对，但我亦不能不承认他的话有些道理。

三十万大军，人人一颗心，总有个别者会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但我相信，我寒城将士多是好男儿，作战勇猛自不必说，这样的大好男儿，为何不能成全他们的孤独与热情，为何不能给他们一个家？

玄华永远都体会不到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们的肝胆柔情，我每到一个营帐，看着那些与我一般大，甚至比我小的兵士们依恋信赖的目光，我的心就会痛。

我不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拥有家的机会，更是想让后唐的女子也有机会施展才干。在现代社会，女人不管是工作还是入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而在后唐，虽然社会风气没有前朝那般保守，却也视女人入军营为死罪。只是如今国难当头，再恪守成规未免太过迂腐，每个百姓都应该为保卫自己的家园出力。

三军主帅，他不允诺，此事便无可能。一干人等，加之我，所有的眼睛都渴望地望向玄华。

杜良贤最先站出来发话，“大将军，末将说句公道话。末将以为蓝姑娘的提议虽然大胆，却着实可行。既然女子擅入军中者死的律令都能改，为何不能成全那些战功赫赫，甚至身体残缺的英雄们拥有妻室呢？末将是有妻室儿女之人，上战场时却从未觉得他们是拖累，反倒因为有了他们，末将每逢大战便会勇气倍增，打起仗来自然战无不胜。因此，蓝姑娘的提议末将附议！”

“末将也附议！”

“末将亦附议！”

……

寒城大营招募女兵的消息在寒城和陀城一经传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我作为招兵的主考官，亲自坐镇寒城大将军府南门。

原本以为告示一贴出去，会有许多年轻气盛胸怀壮志的女子前来投军。岂料，一连三日，竟无一人前来。

二狗子颇为气馁，不由在我耳边嘀咕：“蓝姑娘？莫不是我们招募的条件太高了，好人家的年轻姑娘，有谁会愿意来呢？”

经他一提醒，我眼眸一亮，笑道：“那便禀报大将军，说在告示上附加一条，除未婚少女之外，还可招募四十岁以下的寡妇。有孩子者，可以将孩子带入女兵营，专门留在浣洗营为三军将士们洗衣缝补！”

果然，加了这一条，不出一日，我们便招募到了二百余名寡妇，其中大半竟是无儿无女的年轻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