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身边的凳子,道:“坐呀?老杵着我着急!”
我不着急他倒着急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是我怕他还是他怕我,怎地就那么闲要来管我?以前广善贴身伺候着他,什么时候都是站着的,何时见他着急过?今儿个反倒着急起来了。
只是他这般说,我便不好继续杵着,只得战战兢兢地坐下,却是半个屁股坐在凳子上。因着肩膀上有伤,坐得便更加艰难,时时刻刻都得提防着不要将伤口扯裂了。
玄华笑吟吟地看着我,凤目微眯,满脸玩味儿,“这么坐不累么?你的肩膀还有伤,硬挺着会闪到腰的。不妨试着好好坐下,要不,我抱着你?”
我噌地一下跳了起来,直往后退了两步距离他远远的,才戒备地看向他。
他哈哈大笑着扔下手里的折子,抚掌道:“有趣!蓝姑娘这般模样,倒让我想起一位故人。当初我曾带着她去风月楼找一位姑娘,她亦是这般戒备地看着我,像是我是捕食的大灰狼,会随时扑过去咬她一般。”
又想起故人,还是在那种地方的故人,亏得他把以前相处的情形记得这般清晰,竟是为了取笑我的。只是,这样的话他貌似在缘来客栈也同我说过。
我心道这么和他谈话不把我吓死也得把我憋死,赶紧说:“大将军请稍坐,草民去方便一下!”
他的表情微愕,却不好阻止我,遂眼睁睁地看着我跑出帐外。
广善正在大帐门口值守,见我出来愣了一下,脸腾地红起来,结结巴巴道:“蓝姑,小兄弟?你这是要去哪里?”
“出恭!”
我头也不回地冲他喊,丝毫不介意广善的满脸通红,也不介意二狗子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只垂着头捧着受伤的手臂一溜烟地往远处跑。
直到远离了玄华的大帐,我才松了一口气。
这般与他同住在一个大帐中不是办法,迟早都会露陷,倒不是他会如何,而是我的城府实在不如他,他可以步步紧逼,不停地试探,我却做不到步步为营,以守为攻。
只要一看见他那双含笑的眼眸,我就会心跳加速面红耳赤。莫名其妙便会想起来梦中的缠绵,想起那夜在密林中我和他的露水情缘。没办法在他面前装得若无其事,也没办法镇定,到了他面前,竟是一切都乱了。
这般急匆匆地跑出来了,我便不愿再回去,遂信步往兵士们的营帐走去。
白日里将士们都在室外训练,各营各帐内都没有人,只有巡哨的兵士来回走动着。
但我记得昨夜受伤回来,杜良贤曾下令将伤员都安置在他的营帐旁边,方便就近照顾。因此,我便往杜总兵的大帐方向行去。
果然,伤员的营帐内躺着十几名兵士,大多数我都认识,有两个还是昨日我带去黑山坳的兵士。
见我进来,伤势稍轻的一名小兵士兴高采烈地唤我:“蓝兄弟?你来看我们了?”
我走过去将他摁下,问:“怎么样?你们的伤怎么样?”
众人答道:“无妨!大将军从寒城带来了不少郎中,昨夜便给我们上了药,包扎了伤口,今日都没事了。倒是你的伤怎么样了?听说十分严重,昨晚还高烧不退?”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只当自己昨晚发烧的事玄华已严禁传播,不料,连他们都知晓了。可见,虽然在军营中,亦是什么都瞒不住。
“没事了,不过是一点小伤,你们瞧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了吗?若真的高烧不退,我此刻还能来看你们么?”
说完我冲他们咧嘴笑得无害,眼见我和平日里一样亲和开朗,小兵士们的心都放下来。
我见有两名兵士躺在最里面,头脸皆用纱布包着,仍昏迷不醒,知道这便是昨日同我浴血奋战的那两名伤势最重的兵士。
不由勾下身去小心察看他们的伤口,他俩的身体很烫,显然并未退烧。
我不由问:“他俩的情况不好,你们可曾告知大将军?”
“大将军昨夜本要将他俩单另移到别的帐中,但因他们伤势太重,郎中道不便移动,这才作罢。他们能活到现在已属不易,这两日熬不过去便没救了。”
我不由暗骂自己失职,两名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即将命丧黄泉,我却还在纠结与玄华的****。
忙将怀里的雪霜膏掏出来,与众人七手八脚地帮忙尽数涂抹在他俩的伤口上,我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还不行,得给他们喂药,定要将体热降下去方可活!”
“昨夜郎中也是这么说的。”有人指着桌上尚未凉透的药道:“只是他二人昏迷不醒,汤药送来好几回,却怎么样也灌不进去!”
“我来试试!”
端了药碗,早有受伤轻些的小兵帮忙将头稍稍抬起。我本就只有一只手能动,动作笨拙呆滞,才喂下一勺,便皆数流了出来,竟是一滴都没有灌进去。
事到如今救人要紧,我顾不得胆怯,问:“你们有谁愿意替他俩以口哺药的?若是愿意,便来帮忙!”
我的话才说完,众人便傻了。
虽说都是男子,但以口哺药,实在有喜好男风的嫌疑,再说,两个男子众目睽睽之下嘴对嘴有失体统,怎么敢有人跳出来尝试?
我心中焦急,便顾不上其他,端起桌上的药,俯下头便要给其中一名兵士哺药。
尚未触碰到小兵士的唇,我便被人从身后捞入熟悉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