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三分天下,与项王、汉王鼎足而立。”蒯彻劝道。
韩信站起身来,缓缓走向窗口,看着白雪茫茫,他摇了摇头道:“在项王眼里,我不过是一个曾经被他轻视的无名小卒,将来若跟他平拥天下,你觉得他能答应吗?”
“那便分别击之,独霸天下。”蒯彻又道。
“哈哈哈……!”一身暗红色华服的男人仰面大笑,他临窗负手而立,繁星闪烁,冷风扑面,让那颗也曾暗动觊觎天下念头的男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天下的大路太过宽阔,江山的重担太过沉重,当你的足迹踏遍天下城池的一土一寸之时,也要赋予脚下寸土、苍生黎民更多的生机与希望。
何况,他自知不可能战胜楚、汉这两个天下间最强大的“王”。
不错,他若与楚联手,汉必亡;然而以西楚霸王之尊威,如何会容得下与其平分天下之人?
他若与汉联手,汉王若得天下诸侯联手,攻击楚国,或许汉国会有机会。以汉王的“仁义”之名,他总不能将所有助其反楚的功臣都杀光吧……
“独霸天下,独霸天下……?”韩信缓缓垂眸,手指敲在窗棂上发出闷闷的响声,他缓缓沉声道:“我韩信只精通带兵打仗,做不了天下之主!做齐王已经是顶天咯!”
蒯彻站在他的身后,不住地叹息摇头:“看这意思,大王您是已然决定要襄助汉王攻击楚国了吗?您就不怕,项王夫人的话会应验吗?”
韩信双手撑在窗棂的边框,默然半响,他沉声道:“果真如此,那便是我的命吧……既然天生我命如此,我又如何逃过……”
他突然想起了当日在紫宸宫,莫紫嫣也问过跟蒯彻相似的话,彼时的他,带着初生牛犊的凛然,回答得那般干脆,那般豪言无忌!
可今时今日,他回答了蒯彻同样的话,而他心里,却比任何人都茫然与心虚。
蒯彻长叹一声,摇着头走了。
这个年轻的新王,终究没有称霸天下的雄心壮志。
……
张良返回广武山的汉营,先向刘邦汇报了此去齐国的所见所闻。然后按照刘邦吩咐,面见莫紫嫣,将那玉鼎交还。
张良对床榻上的女人拱手见礼之后,便直言道:“齐王说,他为汉王打天下,原本就是尽人臣之本,这玉鼎实在太过贵重,他不能收。遂请在下将玉鼎送还夫人。”
“贵重?”莫紫嫣靠在床榻上,手随意地搭在凸显的腹部,不急不缓地说道:“齐王恐怕是瞧不上这点薄礼吧。即便此鼎价值连城,可它也终究不是城池。”
莫紫嫣淡淡瞥了一眼那玉鼎,又接过小雅递上来的茶盏,轻呷一口,才道:“倘若这楚汉的天下,都归了齐王,子房先生觉得,他还会嫌贵重吗?”
张良突然就怔在那里,原本齐国宴席之上,张良就觉得韩信对“助汉攻楚”的推辞理由实在有些牵强。今日经这夫人这样一说,或许存在挑拨嫌疑,却也实在不得不令人怀疑,会不会韩信既不帮汉王,也不帮项王,而是自己欲图天下?
张良匆匆拱手告辞,再次返回刘邦大帐。
雪原笼罩广武山峦,将黑夜镀了一层银装,遍地月辉清冷。
一次次与天争命,却终是连那最后的一点希望,都被淹没在这如墨的夜空下。
韩信拒绝了她的玉鼎,就表示他违背了当日之约。
那是项王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