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却也不是。”紫嫣先是点头后而摇头:“项王心系天下万民,让天下真正归于太平,才是他的所愿。不管何人兴兵,项王必伐之,我也必将竭尽全力,助我夫君讨伐逆贼!”
“天下,万民!”韩信了然一笑,最后却拱手道:“韩信感动于夫人对大王的一片真情,若韩信不才,死于项王或夫人手下,也必不愿人。”
言罢,韩信作揖告辞。
再次望着那个孤寂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紫嫣对钟离昧叮嘱道:“昧将军,今日之事,切不可对大王提及分毫。”
钟离昧显然还未从这一场如临对阵的谈话中醒过神来,好半响才反应过来紫嫣的话,诧然地看着紫嫣:“夫人,这是为何?”
紫嫣淡淡一笑,不禁感伤:“大王生于乱世,心中却始终都保有一方神圣的净土,他不愿也不屑对在他眼中的凡庸之辈用谋用武,更不希望这些事情是由我来做。”
钟离昧轻叹一声:“方才韩信的很多话,昧都不赞同,却只有一句话,他说出了昧的心声。”
迎上紫嫣柔和的目光,钟离昧拱手道:“昧亦感动夫人对大王的一片苦心。”
紫嫣寒寒一笑,端起案几上的茶盏。
方才她与韩信谈话,竟忘记这早已沏好的茶,茶已凉透,轻呷一口,更添几分苦涩。茶叶沉入盏底,水中倒映出她一张绝美的容颜,只是那笑,看上去异常苦涩。
如果可以选择,她情愿自己一无所知,不知道未来,就可以随心而欲,像虞姬那样毫无顾忌,亦无保留的爱着她深爱的男子。
可是很多事情,正因为知道可能会发生的结局,害怕会应验历史的轨迹,她才总是不能安心。事情不到最后的一刻,永远无法知道它的结局,只能竭尽所能的去努力。
钟离昧退出紫宸殿,快步追上走向军营的韩信:“韩信……”
韩信转头,对上钟离昧温润的俊颜:“将军。”
“真的要去巴蜀吗?不会后悔吗?”钟离昧道。
“是。”韩信点头。
钟离昧凝望半响,然后从身上解下一个绣袋:“拿上这个。”
韩信一看却推了回去,拒绝道:“我不能拿你的钱。”
“什么不能?别跟我耍倔!”钟离昧硬是塞到了韩信的手中,看似命令的口气,却让韩信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巴蜀遥远,此去离开楚国,到了新的地方,身无分文只会让你寸步难行!”
“将军,我……”韩信哽咽。
钟离昧拍上他的肩膀:“不管走到哪里,记住——你曾经是楚军!”
“离开之后,我就不再是楚军了。”韩信道。
“你倒是诚实!知不知道,本将军也可以杀了你?”钟离昧苦笑看着韩信:“可我……下不了手。”
韩信定定地望着眼前的钟离昧,这个楚军中唯一重视他,把他当朋友的男人:“将军不会杀韩信。”
对上钟离昧诧然的目光,韩信解释道:“因为将军根本不相信,韩信会有与你对战沙场的那一天。”
“哈哈哈!”钟离昧指着韩信:“你小子!好,那么本将军就等着与你对战的那一天,今日一别,不论他日你追随于谁,战场上,你我都将是敌人。”
韩信沉痛点头,旋即忍住泪,朝着钟离昧笑笑:“那么战场上,将军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子时,月明星稀。
紫嫣在院中的石桌上,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希望她的孩子,可以饱餐一顿。
小雅端来了火盆,紫嫣亲手焚烧了一个用竹签做好的梯子。
民间传说,人死后,魂魄附于骨上,到第七日遇天煞地冲,因**死亡,魂魄受激,故而离骨而行,此时魂魄仍有意识,并知晓自己**已经死亡,因魂魄在有意识的情况下首次受天煞地冲之激,感受之极,有寻觅被保护的意愿,故而有“头七返魂”一说。头七当天的子时,于家中烧一个梯子形状的东西,可以让魂魄顺着“天梯”升入天堂。
紫嫣希望她未出世的孩子,能顺利升入天堂,或投胎转世到一个好人家。
待到一切完成,她静静对着墨空祈祷。
这一连七日,项羽每日去看紫嫣,换来的都是她的沉默以对。他再也经受不住这种令他窒息的冷漠,他情愿她怨他、怪他、骂他,唯独不要置之不理。
他的心慌乱的孤独。
第七日的夜晚,当他再一次踏进紫宸殿时,她依旧如七日前的那个夜晚,倚立窗前,静对满天星月,一言不发。
“是不是只有我娶了虞姬,你的心里才会好受些?才肯原谅我?”他望着她的背影,淡淡的语气中,平添浓浓忧伤,或许还有一丝对答案所寄于的希望。
她心中一颤,万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良久。
她的唇齿中,不知使了多大的力气,艰难的挤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