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陛下为臣女做主啊!”
福宁宫,偏殿。
殿中剑拔弩张气氛激烈,端坐在御座上的皇帝却是一脸的百无聊赖。
丹墀下,右首寥寥的跪着宁颐郡主秋曳澜和士子阮清岩。现在秋曳澜正在悲愤的哭诉着,作为被她哭诉的对象——至少表面上如此——皇帝的目光却不时飘向不远处的一只蜜蜡黄地鬼谷子下山摆瓶,心里嘀咕着这只摆瓶十分眼生,难道是最近换上来的?
不过也不一定……他很久没到福宁宫来了,也许记错了。
原本他十六岁大婚后,就该亲政的。
但谷太后借口他经验不足,继续垂帘。后来老臣们意见太大,尤其江家再三表示不满,谷太后就索性让他“御体欠安”,皇帝性情软弱,不敢反对。
这一“欠安”,就“欠安”到现在。
这大瑞历代天子所居的福宁宫,他也不怎么住——谷太后倒没让他不要住这里,但福宁宫除了是大瑞历代天子住的地方外,还是内朝所在,平时要用来议事的——当然谷太后摄政的时候,甘泉宫暂时取代了这种作用。
但江皇后撺掇皇帝夺权不成,自己挽着袖子上阵后,大臣们受够了在甘泉宫与紫深宫之间的奔波,一致建议恢复福宁宫的作用,以结束婆媳俩的场地之争。
而这样大臣们是方便了,皇帝却受够了时不时被太后或皇后就近喊过来助阵,索性长住后宫,轻易不回来。
“也许朕记错了吧?这地方的东西一般不会随便换的。”皇帝有些意兴阑珊的想,他今天也没想过来,但按照规矩初一得歇皇后那儿,尤其还是正月初一。
江皇后要过来跟谷太后打擂台,就把他捎上了。
可怜的皇帝到现在都没找到理由溜走,也只能继续呆坐。
宁颐郡主秋曳澜的哭诉,以一句凄婉无限悲愤莫名的哀求结尾,美丽又柔弱的小小少女,俯伏丹墀下,充满希望看上来的那种绝望里的希望——真是怎么看都催人泪下。
但皇帝压根就没注意她说了什么——偏偏江皇后还在旁拿帕子按着眼角,语气很难过的问他:“陛下,秋孟敏简直丧心病狂!您说这样的人怎么还能承王爵?这样都不罚,还有天理吗?!”
“皇后说的是。”皇帝心不在焉的道,他现在想的是下面这郡主生得蛮好看,长大点估计是个绝色——就是不知道她公然帮着皇后对付谷太后,还能不能活到长大了?
江皇后嘴角一勾,得意的笑容还没露全,御座左侧的谷太后已经怒不可遏的大喝:“皇儿你说什么?!”
皇帝顿时一缩头,有气无力的道:“母后……请母后做主!”
“陛下说的是——请母后做主,下旨削去秋孟敏的西河王之爵,赐死路氏!”江皇后手里的帕子往袖里狠狠一塞,斜眼看着谷太后,毫无节操的当场曲解皇帝的话,“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还叫他继续做西河王,简直笑死个人了!”
谷太后怒道:“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难道不是这宁颐?!身为侄女,居然背后告起了伯父的状!哀家看,西河王府这些年来简直养了一头白眼狼!”
太后这么一发话,跪在丹墀左边的路老夫人以及杨王妃、宁泰郡主立刻放声大哭,杨王妃更是膝行几步上前,不住磕头道:“求太后娘娘做主!王爷他一片纯孝,臣妾这些年对宁颐郡主也是照料有加,实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郡主,要这样置王爷和我们于死地啊!”
要是江皇后只说赐死路氏,杨王妃简直恨不得举双手双脚来赞成,可江皇后还要削了秋孟敏的爵位——这样杨王妃跟宁歆、宁泰两位郡主以后算什么?宁歆是秋孟敏发妻生的,杨王妃不心疼,宁泰可是她的亲生骨肉!更不要讲她还在设法给亲生的秋寅之争取世子之位呢!
现在杨王妃只能想尽办法的抹黑秋曳澜,以保全秋孟敏的爵位了。
可秋曳澜实在太恶毒了!
明明是她跟阮清岩把秋孟敏打得面目全非、昏厥到现在都醒不来。
到了这殿上,到了她嘴里,事情的经过竟然变成了秋孟敏对江皇后的懿旨不忿,打算用自残来恐吓秋曳澜,让她改口否认秋孟敏对嫡母的不敬行为——而阮清岩的破窗而入,也被她说成了太担心秋孟敏,情急之下的义举——秋曳澜说时,还强调了“义举”二字,那语气那神情,生怕人听不出来要代阮清岩讨赏!
杨王妃主持后宅多年,不要脸的也不是没见过。但像秋曳澜这年纪,殴打长辈之后,还能理直气壮反咬一口到她这份上的,杨王妃算了开了眼界了!
“这次要是不除了她,以后还得了?”杨王妃大开眼界之余,深深的恐惧却涌上了心头:这么点大的女孩子,就如此狠辣,再让她成长下去,西河王府真能约束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