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到让李红豆蓦地一愣,如果把苏牧月说成自己过往的错误,那么在他身上自己所付诸的感情就变得毫无意义,不过虚度了一段时光,可真的虚度了吗?心底在抗争,她不愿意承认,亦不愿意放弃,好半响,她才呐呐的回道,“过去是我糊涂,纠缠了公子,我也感谢公子在悬崖下救了红豆一命,但请公子还是把我们自相识以来发生的事情都忘记吧,自此之后,我与公子形同陌路,公子请回。”
说完,她转身即走,没有一丝留恋,但临至门口,她倏地又顿住了脚步,没回头,“我还要警告你一句,因为我不想搀和皇叔与太子的争端,所以没将你隐藏身份的事情告诉皇叔,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容忍你的妄为,你愿意筹谋什么都可以,但绝对别在李亭晚的身上动歪心思,这是我的底线。”
“形同陌路?”良久不曾开口的苏牧月突然冷哼一声,他侧头看向咫尺之外李红豆的背影,眉心倏地紧拧起来,朦胧的月光自头顶倾泻而下,半身盈华半身暗,青衫广袖在夜风中微微拂动,默然带着几分萧索落寞,“公主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堪有男儿胸怀,不,这世间恐怕有许多铮铮男子都不如公主这般豁达开朗。”
听出他话语中的嘲讽之意,李红豆心口猝然发堵,自己还委屈的无处倾诉的,他居然还跑来说她的薄情寡义。衣袂一甩,她扭回身瞪视向苏牧月,清丽的小脸因为怒气而紧紧绷着,似发怒前的小猫,“不然呢,那公子说我该怎么办?不嫁邹子策难道嫁你吗?你敢娶我吗?”
说着,李红豆朝着苏牧月又走了回来,翘首笔直的站立在他面前,睁圆了眼睛静静的与他对峙。
事情都在这明摆着,就算她不计前嫌,抛开一切纷扰,继续勇猛的扑向他的怀抱,可他呢,有胆量逆势而为接受她吗?恐怕自己在他的心中还没有这么重的分量,可以让他放开权势放开名利。
见苏牧月脸上的表情一丝丝瓦解再一丝丝的凝结成纠结的痛苦,李红豆的心中骤然拂过几许快意,一直淤积在心的不甘也随之淡了颜色。想想过往,自始至终,都是她对他死缠烂打,都是她对他纠缠不休,即使他曾对她动情,亦是如浮云般淡无颜色,她不甘,非常不甘,为何她付出真心,而他的心却从未动过。
何况事情到最后,她还发现,我自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原来他的心中早有了算计,其实就算那个人不是李亭晚,也会是别人,李红豆很清楚,无论那个人是谁,都不会是她,一个爹不亲娘不再的虚名公主。
所以,谁都有权利质问自己这句话,唯独他没有,因为谁都可能娶她,唯独他不会。
苏牧月脚步后退,被李红豆质问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膝盖后窝碰到一处硬物,磕到他身形不稳,蓦然坐到了身后的竹椅上,枝条间因重力突然压下而发出吱吱的声音,他端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看着李红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的确不会娶你。”苏牧月语调平静沉缓,却又带着几分沉怒,“但亦不会让别人娶你——”
苏牧月的语调渐渐加重,似乎是想让李红豆能把最后一句话听进心里。
听了前半句话,李红豆本来微微有些解气,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戳中了苏牧月的心尖,让他难得的说出一句实实在在的话,可听了下半句话后,她倏地愤怒了,他这算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会娶你却也不会让别人娶你,这话说的好无道理,而且这样霸气傲慢的话语从淡然冷漠的苏牧月口中说出,带着一抹诡异,或者说太让人难以接受。
登时李红豆不怒反笑,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如何反驳。
裹着虫儿幽幽的丝鸣,夏夜显得分外沉静,晚风轻拂,吹的梧桐枝动,沙沙似落雪的声音。
梧桐树下,风吹影未动,月华罩朦胧。
“公子这话说的为免有些过了,切不说我是大周朝的长公主,就算只是平民百姓家出身,嫁娶之事亦在两厢情愿,与旁人无干,何况怎么说邹子策也是静安王世子,他愿意娶我,我愿意嫁他,而我那皇帝老爹亦是赞同这门婚事,公子却夸大海口说不让他娶我,哼,这不是让红豆看笑话嘛。”李红豆嘲讽的斜眉瞥了苏牧月一眼,话说的带刺,可心里却如打翻了调味瓶,一时间五味杂陈,难辨滋味。
须臾间,苏牧月似乎情绪不再似方才那么浮动,又恢复了平常时从容淡定漠然的那个他,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手背到身后,没说话,只是一步一步的慢慢逼近李红豆,待到两人间只有一步的距离,他才俯身凑近李红豆的耳边低低的说道,“你可以试试看,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嫁不得别人。”
说完,苏牧月挺直了身子,颀长的身体在背后地上拖沓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迎着淡弱的月光,俊逸的眉目清逸卓然,却又裹着一份藏于暗处的深沉与阴暗,仿佛一对矛盾体,让人猜不透,看不清,亦是无法分辨。
悄悄的脚步后退,李红豆被他身上突现的强势所摄,但却又郁恼的紧咬银牙,恨恨的道,“试试就试试,你看我嫁得还是嫁不得。”
她猛然转身,决然的朝着屋门口走去。
翌日,当天空刚刚出现鱼肚白,李红豆就遣了夏桑去静安王府给邹子策传话,说让他过府来,商谈成亲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