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苏州城几百里远的地方,有一间茶肆。挑在店外的酒旗又脏又破,经过风吹雨淋,连上面的字都看大不清了。尽管酒旗残破,茶肆简陋,但这里却是交通要塞,从关外来的人,和出关的人都会经过此地,所以这家又旧又破的茶肆成了客人们歇脚的唯一之处。
里面已经坐满了,再来的客人只能坐在外面的桌子上。外面总共放了六张桌子,每张桌子前都坐满了人。这些人真是形形色色,从长相就可以判断其中有一半是蒙古人。即使他们换上中原人衣服,但深目高鼻的长相,以及魁梧高大的身形一下子就暴露了他们的籍贯。
蒙古人和中原连年征战,因此蒙古人和汉人之间自觉不自觉的划清了的界限。从六张桌子前的人是怎么坐的就可以知道,蒙古人和蒙古人坐一桌,汉人和汉人坐一桌。因此尽管有的桌子挤了好几个人,吃东西的时候举个筷子都不太方便,但他们仍旧不肯坐人少的桌子,因为那边坐着的人跟自己不是“同类”。
靠左的一个桌子坐着一个戴一顶宽严帽的男人,他那顶帽子有点像蒙古人的毡帽,但帽檐却要比蒙古毡帽的帽檐宽。这个人面前放着四个笼屉,每个笼屉放四个大肉包,此时已经有三个笼屉空了下来,还剩下一个没有空的里面有三个包子。
此时来了一个骑马的人,他衣衫考究,举止儒雅,略显疲惫的脸上嵌着一双顾盼神飞的眼睛。一看长相就知道刚来的这位是汉人,可能行了很长时间的路,他身上的衣服有点脏,脚上的靴子沾了些泥。出行在外的人都是凭一双眼睛观察周围的情形,他见有两个桌子上坐着蒙古人,剩下的三个桌子坐着的都是汉人。如今是非常时期,蒙古人和汉人互不理睬,因此这个人在唯一一张宽敞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一坐下他才发现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像饿死鬼似的,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四个空掉的笼屉,一个笼屉可以放四个包子,这样看来这个戴着一顶宽檐帽的人已经吃了十六个包子。一想到这个人这么能吃,而样子又如此神秘,几次企图从他宽大的帽檐下看他的脸都没有成功,只看到一点下巴,下巴上留着浓密的胡须。
“他该不会是蒙古人吧?”这个刚落座的人心想。
就在这个时候,穿一件油光可鉴的小二跑了过来,他先拿黑乎乎的抹桌布胡乱在刚落座的这个人桌前很快的一揩,其实什么都没有揩干净,反而让人觉得更加恶心,因为那个抹桌布实在太脏了。
“客官你要什么?”
“你们这儿有什么?”
“各种包子,还有面条。”
“除了包子和面条,没有饭菜吗?”
“中午没有饭菜,饭菜要等到晚上才有。”
“那好,给我来一碗大肉面,再来两屉肉包子。”
“好嘞。”小二用高八度的声音冲屋里喊:
“一碗大肉面,两屉肉包子。”
在等食物的时候,这个人朝坐在对面的那个怪人看去,觉得那个怪人似乎有点不安,他身上可能没有钱。
这个人猜的没错,那个怪人已经试着逃跑。只是在他正准备起身离座的时候,小二送东西过来了。
“客官,这是你要的。”
“嗯,多谢。”
当大肉面端在这个人面前的时候,他仔细观察对面那个怪人的举动,只见他用侧面对着自己,骑马坐在长凳上,低低的帽檐下似乎有一双警惕的眼睛正在看他。
“替我把钱付了,我的钱袋忘在客栈里。”
忽然这个怪人开口了,他让正在吃大肉面的这个人替他把饭钱付了。这个人的一筷面刚送到嘴里,就那样半张着嘴满脸惊愕的看着面前这个怪人。猛的,这个人发现自己似乎认识正在对自己说话的那个人。
“你是——”他刚欲开口,听见一阵嘚嘚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马蹄声响起不多会儿,就来了一群官兵,此时发现那个戴宽檐帽的人显得很紧张,他趁官兵还没有走近,想逃跑,然而正当他作势欲跑的时候,已经被一名官兵发现了。
“前面那个人站住!”
那个作势欲跑的人就当没有听见,拔腿飞快的朝拴在一棵树上的那棕色的匹马跑去,原来这匹是他的。
“给爷站住,别跑!”身后的官兵发现情况立即蜂拥而上。
因为还要解开绑在树上的缰绳,行动慢了,被跑过来的官兵生擒。
“摘下他的帽子,看看这小子的长相。”其中一个官兵说。
那个叫了大肉面的人已经放下碗筷,他一脸紧张,替那个被官兵抓住的人捏一把汗,因为就在刚才他已经从那个人说话的声音上发现他是自己的一位朋友。但是看样子这位朋友似乎犯了什么事,否则为什么见了官兵就跑。
五六个官兵一拥而上,把那个人压在地上,那个人还在挣扎,无奈寡不敌众,等他戴着的帽子被揭去之后,那几个官兵终于见到了他的庐山真面目,然而奇怪的人官兵脸上的神情居然是惊讶,而不是活捉嫌犯的欣喜和轻松。
“咦,不是他。”其中有一个官兵手上拿着一张布告,他发现布告上的两个人跟面前这小子长得一点不像。
忙活了半天居然空欢喜一场,官兵们放了那个人,在他身上踢了一脚,让他起来快滚。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个从地上爬起来的人一把抢过那名官兵手上的布告,紧张的看了起来。
布告上画着两个人,左边是束星达,右边是田方。
“他们两个杀人了!”
“拿过来!”那名官兵凶巴巴的拿走了那个人手上的布告,完了不忘在那个人的腿上又踢一脚,嘴里骂着什么,加入到其他几个官兵的队伍中盘查布告上的两个人。
几个官兵问了茶肆的老板伙计,他们都说没有看见过画像上的人,这几个官兵就显得有点恼怒,特别当他们看见那个摆乌龙的小子时,恨不得再上去再踹他几脚。
“走,到别处去看看,千万别让他们逃跑了。”领头的一个官兵骑在马上说。
这些官兵奉命前来捉捕束星达和田方,束府大太太说只要抓到这两个人就赏银万两,难怪这些官兵会卖命,竟一路追查到这里。
待这些官兵走后,那个差点被抓起来的人怔怔的站在自己的马旁边。
“束公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那些官兵差点把你当坏人抓走,真是虚惊一场。”
星遥愕愣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孙浩正,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孙浩正,迷茫着说:
“二哥和五姑爷杀人了!”
孙浩正没有看见布告上的画像,因此不知道官兵抓捕的人是束星达和田方。他见星遥这么说,诧异的问他:
“束公子,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哎——”星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脸苦涩的说:
“没想到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不知道婧姝和娘她们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