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二少奶奶,连二太太和我生了病都会让四少奶奶过来诊治,难道我和二太太的辈分没有二少奶奶高?”朱氏想告诉黄嬷嬷,你别鸡蛋里挑骨头,就算太太们病了也是婧姝给治的,何况是二少奶奶。
此时的黄嬷嬷正怒火中烧,关露祺瘦得脱形的样子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里,她无法把面前这个骨瘦如柴的可怜人跟从前那个鲜红的生命画上等号,黄嬷嬷从感情上实在接受不了看到的一切,何况更可气的是弱蕊告诉她,姑爷对姑娘不好,稍有不对就拳脚相向,姑娘有一半毁在姑爷手里。
“黄嬷嬷何出此言?”婧姝一脸惊讶的说。
黄嬷嬷冷哼了一句,咬着牙说: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到这里,弱蕊就什么都对我说了,二少爷竟是个混蛋,时常大骂我们家姑娘,我就说呢,好好的姑娘怎么会病成这样,原来那一身病就被打出来的——”
“黄嬷嬷你言重了,好歹二少爷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怎么会做这种事?何况家里这么多人,他如果敢大骂二少奶奶的话,三太太第一个就不会答应,二少奶奶就住在三太太屋里,儿子动手打媳妇,三太太岂会坐视不理?”
朱氏沉默着不说话,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如今三房那边的人都不在府上,这样岂不让黄嬷嬷觉得奇怪?再说二少爷那个没脸的不知打过二少奶奶多少回,这也事实,若强词狡辩,只会令黄嬷嬷更加反感。朱氏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处置眼前发生的事,她坐了下来,看婧姝用什么办法说服怒气冲冲的黄嬷嬷。
“四少奶奶你就不要替你们家二少爷护短了,他打骂我们家姑娘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说到这里,黄嬷嬷紧抿着嘴,一脸冷然的看着朱氏,大声道:
“大太太,我有个事要问你,怎么偌大的院子里只有我们家姑娘一个人,其他人呢?”
朱氏笑了笑,说:
“三太太心诚,说要去家庙住些日子,给刚过世的老爷念几卷经,好让老爷早登极乐。”黄嬷嬷重重的“哼”了一句,下死眼盯着朱氏,一字一顿的说:“大太太你就被打谎了,家里的事情我可都知道了,什么三太太心诚去家庙住着给死去的老爷吃斋念佛,全都他niang的扯淡,我早就说过你们家是外头好看里头空,什么儿子偷老子的东西,正妻下毒毒死妾室,女儿想要父母的财产,妯娌不和,每一件事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大太太如果还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话,那我可就说出不好的来了。”言毕,黄嬷嬷狠狠瞪了朱氏一眼。
朱氏干咽了几口唾沫,她也是有口苦难言,是啊,家里发生的事怎么瞒得过她,即使弱蕊不对她说,难道二少奶奶也不会说。
“既然黄嬷嬷觉得我们虐待二少奶奶,我们也无话可说,但有一点可能黄嬷嬷忘了,二少爷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那是因为二少爷心里憋屈着呢——”
“他憋屈个屁!”黄嬷嬷说着朝地下呸了一口,等着暴突在外的金鱼眼,怒道:
“你们欺凌了我们家姑娘居然还觉得有理,难道我们家是无父无母的,纵然姑娘的父母已经作古,但家里的哥嫂对姑娘还是疼的什么似的,现在我把一个半死人带回去,我们家奶奶首先就要哭的背过去,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姑娘的哥哥见你们把人折磨成这样,如果不报官说你们虐待人媳的话,我今天在这里说的这番话就全是个屁!你们等着,等着我们关家好好来收拾你们。”
朱氏依旧沉默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觉得此时无论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关家如果要报官告他们虐待人媳,那么由他们告去。自己这边就靠夤缘疏通各种关系,到时候案子将不了了之。
就在朱氏心里作此感谢的时候,听见婧姝对黄嬷嬷说:
“你们要去告我们,究竟把我们当什么?”
“四少奶奶这话什么意思?”黄嬷嬷愣怔的看着婧姝,不知这位弱不禁风的四少奶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论理这样的话不该我说,但既然黄嬷嬷要去告我们,那么试问黄嬷嬷你们家姑娘难道一点错处都没有吗?”
婧姝这话简直插了黄嬷嬷的肺管子,她暴跳如雷起来,指着婧姝的鼻尖,瞪着血红的眼睛,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了起来:
“你把话说清楚,我们家姑娘何罪之有?今日我总算看清楚你们这些人的嘴脸了,个个都是狼心狗肺。”
站在婧姝身后的冰玉恐怕黄嬷嬷会对四少奶奶动粗,赶紧一个箭步跨到前头,护在婧姝跟前,满脸堆笑的说:
“嬷嬷有话好好说。”
黄嬷嬷愣怔的看着冰玉,冷道:
“这里哪里有你这个贱婢说话的份?”
冰玉被黄嬷嬷呛了一口,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芷青见了冰玉的样子,上前在她耳边小声道:
“别跟这个老货顶杠,我看她是疯了。”
冰玉朝芷青讪讪的笑了笑,此时她最担心的是长得像山东婆似的黄嬷嬷会对四少奶奶动粗。
婧姝说你们关家要告我们,师出无名,黄嬷嬷据理力争,指出弱蕊是人证,每次二少爷打骂他们家姑娘,弱蕊都看见的。姑娘身上的病痛也是证明,有了这两个证明,难道告不到你们。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们家从来没有跟人打过官司,别人也没有跟我们家打过官司。”
黄嬷嬷冷道:
“四少奶奶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想告诉老生,没有人敢跟你们打官司吗?我们家少爷在扬州也认识几个官场上的人物,上个月少爷和少奶奶还去给刺史老爷拜寿呢。”
婧姝知道那婆子说这话是想让她明白他们关家不是一点用没有,别以为你们束府财大气粗就好欺负人。
“黄嬷嬷说这话我可就不懂了,二少奶奶的哥哥认识几个官场上的人物再平常不过,就拿我们家来说,大少爷跟京城的一位侯爷是莫逆交,内务府的黄公公前几天还让小太监过来问我们借了二千两银子去,黄公公看中了狮子山脚下的一座宅子要买,还差二千两就问我们家大太太来借,大太太一向爽利,说平时也没有什么东西拿来孝敬黄公公,这二千两银子权当孝敬黄公公的,如果黄公公不弃就收下吧,等宅子安置好之后,还要送一个十几斤重的玉石雕的老鹰,和一个小圆桌面这么大的整个的黄杨木树根连树干雕的老寿星过去呢。黄公公见我们家大太太这样待他,托小太监过来给我们家大太太磕了几个头,以表谢意,我们家大太太又给了磕头的小太监二十两银子,你孩子走的时候不住口的说,回去之后一定要让黄公公知道大太太待他们有多好。”
婧姝这话说的朱氏心里为之一爽,虽然她这话是编派出来的,但却在无形中灭了那个黄老婆子的气焰,当朱氏朝那婆子看去的时候,见她一副讪讪然的样子,翕动着嘴唇想要说什么,但终究不敢说。
“其实二少奶奶弄成今天这个样子,说实话,连我见了都觉得难过——”
“快别这么说,连我都觉得脸红。”黄嬷嬷冷冷的说。
婧姝上前,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声音虽然不响,但却一字一句显得十分清晰:
“二少奶奶嫁过来四五年都没有生养,无论二少爷还是三太太都急的什么似的,就在几个月前,一家人总算看见了希望,二少奶奶怀上了,黄嬷嬷恐怕还不知道呢,自从知道二少奶奶有了之后,三太太每天都炮制精美的饮食给二少奶奶补身子,顶级血燕、婴儿胳膊那么粗的野山参、只有宫里的娘娘才吃得上的胭脂米,二少奶奶每天吃的就是这个,如果黄嬷嬷觉得我夸大其词的话,你可以去问你们家姑娘和弱蕊我到底有没有夸大。”
见婧姝这么说,朱氏暗自叫好。
黄嬷嬷此时还不知道关露祺曾经怀过孕,她愣怔的看着婧姝,婧姝见她露出这个表情,就猜到她肯定不知道关露祺流产的事。
“黄嬷嬷说要告我们,其实我们也是有冤无处诉,二少奶奶好不容易怀上了,结果却因为身子骨弱没能生住,导致流产,二少爷和三太太为此伤心的什么似的,特别是二少爷,整天以酒消愁,脾气也变得火爆了,性子也变得急躁了,这也就难怪二少奶奶会埋怨二少爷待她不好。”黄嬷嬷冷冷的觑着婧姝,道:“四少奶奶何必如此,谁不知道你们家二少爷斗鸡走狗,眠花宿柳,是个没正经的,我们家姑娘跟着他可没少吃苦,四少奶奶在我面前说这话,无非是想减轻二少爷的过错,错就是错,对就是对,难道弱蕊还会污蔑你们家二少爷,说他打骂我们家姑娘竟是胡说的?”黄嬷嬷也不笨,尽管她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但她不会不相信弱蕊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