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屋子里坐满了人,但却鸦雀无声,朱氏的脚伤还没有好,她在芷青的搀扶下站在屋子中间,声音不大,但却显得铿锵有力:
“老爷尸骨未寒,家里就出了这个事,好不让人痛心。老爷在的时候一直说家和万事兴,没想到有人会这样背叛他。”
朱氏一张张脸看过去,当她的看到三太太的时候,视线在三太太那张紧绷着的脸上停住了。
三太太自知理亏,就算再会狡辩也没有办法狡辩,人被捉住了,东西被充公了,还有二少爷把古董卖给高品实的罪证在手。
“看来这个家早晚有一天要散。”朱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当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有泪光闪烁,朱氏实在不想看见树倒猢狲散的那一天,但残酷的现实告诉她,这个家迟早会散。
所有的人都沉默着,气氛显得有点紧张,大家都在想,莫非大太太想分家?
“娘,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趁现在大家都在,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丽珠见母亲长时间不开口,忍不住对母亲说。其实丽珠这么问是有用意的,她最好分家,拿了自己应得的一份家产之后就可以跟姑爷两个在外面买一处宅子住下,过富贵闲人的生活。
朱氏没有理会丽珠,只见她转向潘氏,一脸严肃的说:
“你儿子、女婿做的‘好事’你也都看见了,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别人生的儿女能帮父母分担忧愁,我们家到好,非但不能帮衬父母承担责任,居然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偷出去变卖,供自己挥霍。老爷的东西早晚会留给子孙,你们难道就这么急着想要老爷的东西,每个月的月例不曾少了你们,每年的红利也不曾亏了你们,你们居然还要做贼偷老爷的东西,说出去束府的脸面可就都丢尽了。三太太,你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就这么没有见识。”
婧姝想,大太太如果不是气急了,不会说这么重的话,当婧姝朝三太太看去,见她正在垂泪。
“反正现在都是我们的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潘氏呜咽了起来。
朱氏看着哭哭啼啼的三太太,冷哼了一句,不徐不疾的说:
“人都说慈母多败儿,因为老爷多疼了点三爷和四爷,你就不开心,三番五次带着儿女们闹,好好的孩子们都让你教坏了。”说到这里,朱氏颇为感慨的点了点头。
“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挑唆孩子们做的,大太太如果要责罚就责罚我一个人,跟孩子们无干。”原来潘氏想顶下所有的罪名,不知大太太会让她如愿以偿吗。
也是潘氏平时为人太刻薄的缘故,到了这个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替她说话。无论二太太还是四太太,全都不做声,一切都听凭大太太发落。
“你以为有你一个人顶下所有的罪名我就会放过你吗?”朱氏说。
“看来大太太非赶尽杀绝我们三房不可了。”潘氏冷道。
“如果我要赶尽杀绝的话,这回子已经报官了,岂容你在这里喝五邀六!”朱氏厉声道。
众人见大太太铁青着脸,犀利的目光像两道闪电似的,朱氏一向都不严自危,当她一脸威严的时候,不由得让人觉得害怕。
“三太太,事到如今你居然还不知悔改,既然这样,那么我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虽说大家都是自己人,理应守望相助,但你做出来的事实在太令我寒心,孩子们不懂事,你做娘的难道也不懂事?二少爷屡次惹是生非,如果不是家里出钱替他平息事端,他都坐了几回牢了?风闻我要抄家,你就让五姑爷把从老爷屋里偷来的古董花瓶等物转移出去,还好我早有准备,五姑爷一出府就被捉住了。孩子们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全赖你这个做娘的包庇、隐瞒、护持。你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不惜命,我还顾念亲情,我既不会杀你,也不会剐你,你带着纹茜、纹艾两个去家庙住吧,至于二少爷也两位姑爷,我也替他们找了个妥当的去处,让他们去庄子上住。等明年老爷一周年祭的时候,你们再回来。”说完,朱氏定定的看着三太太,问她:
“怎么样,你对我的安排有什么疑义吗,如果有的话,现在就说出来,免得到时候又说我不近人情。”
潘氏低垂着头,小声说:
“既然是大太太的安排,我难道还敢说不是吗。”
“哼哼,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刻薄寡恩,就算事到如今也还是这样,我就是狠不下心,如果我狠得下那个心的话,还会留你在府上?”
“大太太的心还是太软,如果换了我,是不会再留这些有辱门庭的东西在府上的。”林氏道。
彩靳见母亲这么说,生怕惹恼三太太,那样的话就又是一场争吵,她在母亲耳边小声提醒:
“娘,你少说两句,现在有大娘出面,你只要看着就行了。”
林氏知道彩靳是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朝她笑了笑。
“二太太可真会替人说好话。”潘氏道。
林氏呵呵笑了笑,说:
“我是个热肠子,三太太如果有什么想让我帮衬的,不妨直言,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我一定会帮三太太。”
“哼哼。”潘氏冷笑了笑,看着林氏,说:
“不用二太太操心,我不会劳烦你,只要二太太不要落井下石就好。”
林氏笑道:
“原来我在三太太心里是那种落井下石的小人。”
“难道不是吗?”潘氏冷道。
林氏看着潘氏点了点头,感慨的说:
“你果真是个厉害的。”
“大家彼此彼此。”潘氏道。
二太太跟三太太斗了会儿嘴,朱氏就让人把三房的人带下去了,临走的时候二少爷大模大样的踱到朱氏跟前,高声对她说:
“大娘,你难道不知道瓦片儿还有翻身的时候这句话吗,今天我们三房的人栽在你手里,不代表将来你们不会栽在我们手里,做人最好替自己留条后路,免得到时候连退路都没有。”
朱氏见二少爷这么说,微笑着道:
“你的话我记住了,你快去吧,庄子上不比在家里,既没有锦衣玉食也没有如娇美妾,如果二少爷熬的住,也算造化了,将来二少爷一定大有作为。”
二少爷耻高气扬的说:
“伽蓝寺门口的许半仙早就给我算过了,说我这个人命格极佳,如果在乱世我就是一代枭雄,可偏他娘的不是乱世,我想做枭雄都没办法做,不过大娘你放心,世道早晚一天会乱,朝廷在边境屡吃蒙古人的败仗,等朝廷被蒙古人打败了之后就是天下大乱,那个时候我束星达就是一代枭雄。”
“好,好,你是一代枭雄。”朱氏笑道。
众人也都在窃笑,为二少爷的无知而幼稚。
潘氏见儿子这样,恨的直咬牙。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东西,哎——”潘氏哀叹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婧姝见三太太这样,发现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她很想儿子继承祖业,但无奈三爷、四爷很讨老爷喜欢,她的舐犊之情叫人动容。可潘氏到头来居然是这个结局,那都是因为她太争强好胜了,她的所作所为叫人觉得不快。
三房的人就这样被大太太撵了出去,他们既没有闹也没有吵,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难怪四太太会念着佛说:
“阿弥陀佛,这些人总算知道悔改了。”
林氏好奇的看向颜氏,问她:
“四太太何出此言?”
颜氏笑道:
“如果他们不知悔改,肯定会大闹,仗着他们人多势众,说什么都要闹一场,但现在却不是这样,可见他们知道自己错了。”
林氏冷哼了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