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把纹茜的金项圈交到她手上,对纹茜说了一番声明大义的话,纹茜心想,这位小少爷还真不敢小觑他,将来的能耐肯定在他几个哥哥之上。等小少爷走了之后,纹茜对田方说:
“看来我们家又要出一位秀才了。”
田方笑了笑,道: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三少爷不是十九岁就考取秀才了吗,如今怎样,还不是浑虫一条,连家里的事情都管不好,妾亡妻死之后舍得抛下家中年迈的父母远走高飞,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纹茜哀叹着说:
“别人再不济,总比我们家那位要好,听说今天三少奶奶差点死在她手上,他难道不知道三少奶奶只剩下半条命了,如果真把人给打死了,我看他如何处置。”
田方冷哼了一句道:
“还能怎么处置,拿钱出去赎他的命呗,家里贴在他身上的钱难道还少吗,就算这样,他还抱怨母亲疼女儿不疼儿子,说出来的还是人话吗,连我都看不下去。”
“哎——”纹茜幽幽的叹了口气,道:
“我看我们这个家早晚要散。”说到这里,纹茜屏退丫鬟们,坐到田方左手边的椅子上,对他说:
“今天大娘的意思我懂了,她要分家。”
田方点着头,道:
“如今爹没了,家里最大的人就是大娘,她说要分家那是肯定要分的。所以我说人是会变的,先前爹在的时候大娘总是义正言辞的说绝不分家,还说什么家和万事兴,一家人只有抱成一团才有用,没想到老爷一死第一个改变主意的人会是她,你说这是不是绝妙的讽刺?”
纹茜笑着说:
“她提出分家不是正合我们的意吗,现在几房比较下来,人最多的就是我们三房。可恨的是那个孽障总要跟我作对,要是能齐心同力,我们的优势可大了。”
田方道:
“可不是,但你二哥就是那个样子,油盐不进,又顽劣不堪,花钱如流水不算,竟还是块爆炭,稍有不顺就破口大骂,照理有些话我是不该说的,但不说憋在心里实在难受的紧,如果不是你母亲这么护持他,总是对他百依百顺,他怎么可能变成今天这样?”
这是田方第一次在纹茜面前说二少爷的不是,纹茜听了一个劲的摇头叹息。
“这也不能完全怪娘,她有自己的苦衷,想生了个儿子总要疼惜着点,将来是要靠儿子的,所以就算他闹翻天,娘也都隐忍着,为的是想他吃一堑长一智,慢慢变好,哪知他非但不变好,还变本加厉的变坏,娘在这个上头失算了。”
夫妻两个觉得靠二少爷是靠不上的,想在分家的时候多分一点,只有讨好大太太,怎么说大太太在这个家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几日过去了,婧姝让贾缶去查二少爷的事仍没有结果,照张根家的话说,二少爷最近的行踪很神秘。婧姝让贾缶继续追查,等二少爷手上的钱用的差不多了,就会动脑子把古董卖掉,最好人赃俱获,在他销赃的时候当场把他抓获,张根家的从婧姝这里回去之后就对贾缶说了四少奶奶的意思,贾缶表示一定会把事情办妥。
转眼已经三月,过不了多久就是清明,到时候朱氏会命谷管家把三少奶奶的棺椁运去广陵。自从孙浩然走了之后,相安无事,朱氏觉得孙浩然肯定已经说服叔父,促使孙老爷放下对他们的成见,不再纠结在女儿的死因中不可自拔。
老爷断七之后就是小荣的生辰,大太太说家里冷清了这些时日,小荣的生辰一定要好好操办,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这天朦胧破天荒的来到婧姝屋里,她是来跟婧姝辞行的,朦胧来的时候大家都在,人们都说朦胧做事绝决,这么快就要出家。朦胧见大家说她绝决,淡淡的说:
“我早就决定走这条路,前几天正好去家庙上香,遇到荒汀,让她收我为徒,荒汀见我心诚意坚,就答应了我,不过她先让我做居士,等时机成熟之后再正式剃度,我说我已经想了大半年了,用不着先做居士后剃度,直接剃度就是了,荒汀许是被我的诚心所感,答应亲自给我剃度。”
婧姝见朦胧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这个从前喜欢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如今变得像一朵白莲花似的纯真,可见人是会变的。
“既然你已经考虑清楚了就好。”婧姝道。
朦胧对婧姝笑道:
“多谢四少奶奶关心,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
此时只见彩靳叹了口气,边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边说:
“家里又少一个好姑娘。”
彩新见妹妹这样,不耐烦的说:
“你又来了,我就最见不得你这样,个人都有个人的命,朦胧那样相信她肯定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三姑娘说的是,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与其像瀮烟她们那样嫁人,还不如把余生交给一盏青灯,一卷古佛,如此还来的逍遥自在,至少不用看人家的脸色。”朦胧道。
冰玉看着朦胧,边点头,边意味深长的说:
“你是看透了的。”
朦胧笑了笑,说:
“你难道没有看透吗,这里最早说要出家的人是你,莫非你忘了?”
冰玉笑着说:
“可不是,最早一个说要出家的人的确是我。”
此时绵绵插嘴道:
“我将来也像你们一样,也出家去,与其嫁给那些没良心的男人,到不如像你们这样抱定终身不嫁的主意,我也看穿了,男人都一个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娶了大的就想着要娶小,娶了小的还要娶小,在美色上面男人永远都是贪得无厌。”
绵绵说的大家都笑了,婧姝边笑边说:
“你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说出来的话竟像个大人似的。”
绵绵一本正经的说:
“姑娘老是以为我长不大,其实我心里可明白呢,你当我还小,凡事都只跟冰玉说不跟我说,其实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为了不见的四爷你暗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泪,哭了多少回,我知道姑娘是个要强的,但也不该这样委屈自己,等改天太太的身子骨硬朗了,我就回明太太,让太太准你家去住几日。”
绵绵这番话说的婧姝眼泪都快下来了,她红着眼圈道:
“没想到绵绵已经长大了,还这么体贴人,是我糊涂,没有发现你身上的变化。”
绵绵见姑娘红着眼圈说这话,赶紧劝她:
“姑娘别这样,我就算长再大也是姑娘的丫鬟,姑娘心里有什么委屈就对我说,我愿意听姑娘倾述。”
“绵绵。”婧姝感动的紧紧握住了绵绵的手。
彩靳看到这感人的一幕,边擦着眼角的泪,边说:
“你们这样真是羡煞旁人,绵绵没有枉费婧姝疼你一场,婧姝也没有忘记绵绵对她的好,主仆之间能这样真是世所罕见。”
彩新见婧姝和绵绵都哭哭啼啼的,气氛显得有点沉郁,只见她戏谑着说:
“她们主仆两个到像某一出戏里演的桥段似的。”
“哪出戏里演的桥段?”冰玉疑惑的问彩新。
彩新抿着嘴笑了笑说:
“十八相送。”
“真是要命,四少奶奶和绵绵难不成还是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三姑娘的嘴就是巧,无论什么话被她的嘴这么一说,就变了味儿,让人听了忍不住想笑。”朦胧笑道。
“我见她们两个凄凄艾艾的,实在不忍相看,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为什么不拣一些有趣的好玩的话题来讲,偏要说伤心难过的事情,这样多没意思。”
婧姝见彩新这么说,道:
“都是我不好,拿这么伤感的话来说,三姐姐说的对,大家聚在一起是应该说说笑笑。”
婧姝话音刚落,只见冰玉对大家说:
“再过几天就是八姑娘的生辰,大太太说要给八姑娘好好过一个生日,但八姑娘是个省事的,说反正生日每年都要过,只要简简单单就好,今年的生日也和往年一样,在家里吃碗寿面就行了,还让穗儿跑去跟大太太说,她不想劳师动众,更不想把生辰办得很隆重,大太太的心意她领了,只是她这个人一向清静惯了,不爱热闹,所以今年的生日还是平平淡淡的过。大太太听了这话,笑着对穗儿说,你们家姑娘也太省事了,我还想着要给她像像样样办一个生日呢,没想到她居然爱清净不爱热闹,一个姑娘家太爱清净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今年是她十八岁生日,说不定这是她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如果明年嫁人的话,将来的生日就要去别人家过了,大太太跟穗儿说,你回去对你们姑娘说,这次依我的,我一定要给她办一个隆重的生日。”
听了冰玉的话,彩靳边点头,边说:
“大娘就是这样,待谁都很好,虽然八姑娘不是她亲生的,她也知道给她做生日。”
彩新笑看着彩靳,道:
“你懂什么,大娘这还不是见花献佛,拿着官中的钱替八姑娘做生日,为的是冲一冲,我们家刚办完几个丧事,大娘觉得太晦气了,想借小荣的生日热闹热闹,把霉气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