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央她去给妞妞瞧瞧。”
“妞妞又病了,这孩子自从出了娘胎之后,大病三六九,小病一三五,总不见好,真不知怎么回事。”
“上次请一个专治小儿之症的大夫回来看过,说妞妞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我想想也有道理,三姑娘怀妞妞的时候,正值三姑爷那样,她整天以泪洗面,动了胎气在所难免。”
“我恍惚听见三姑爷写信给三姑娘说想回来,三姑娘让三爷去见姑爷,到底见到了没有?三姑娘答应让姑爷回来吗?”
“不知道。”
冰玉直截了当回答紫芋,紫芋心想,你不是不知道,是不想对我说,如今你们二房这边的人防我们像防贼似的。
“哎——”紫芋忽然叹息了起来。
冰玉奇怪的看着她,道:
“好好的叹什么气,是不是你们家奶奶又促狭你了?”
“促狭到没有,她现在那样,拉拢我还来不及,若是还像从前那样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她就太不知事了。不妨老实对你说,她答应下来了,决定去东边服侍三少奶奶。”
这太出乎冰玉所料了,她带着惊讶的口吻说:
“真的!她那样高贵的一个人,居然舍得放下身段过去服侍人?”
紫芋点着头说:
“她跟二姑娘谈妥了,只要她去服侍三少奶奶,二姑娘就跟太太求情。”
“我看二姑娘的话未必准。”冰玉摇着头说。
“准不准无所谓,反正等我哥哥从金陵回来,我就出去,我早就已经过了放出去的年纪,府上有规矩,凡是到了年纪还没有放出去的,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出去。”
“你想出去?”
“是啊,服侍了她这些年,老实说受了不少气,我已经受够了。”紫芋苦涩的笑了笑。
“出去也好,找个人嫁了,过安安稳稳的日子,虽然清苦,只要那个人对你好就是了。我早年听说你跟你远在威海的两姨表哥定过亲,这次出去是要嫁人吗?”
“哥嫂是这个意思,但我总觉得那位表哥对我不冷不热,我若主动提出要婚配,怕人家拒绝,若不提出,我想他们未必会提婚配的事,毕竟我的爹娘都死了,婚事是老一辈的人定下的,那边的姨父姨母不提,我们这边几个小的提了,不知那边的人会怎么想,还以为我嫁不出去呢。”
“你看你说的。”冰玉在紫芋的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笑道:
“既然你已经打算要出去,说明你那远房表哥定会娶你。”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怎么说的这么肯定?”
“你这丫头就别在我面前鬼鬼祟祟,你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打量我会不知道。”
“你又胡说,我在你面前是从来不打谎的,好了,不跟你胡扯了,我还有正事要办呢。”紫芋起身离座。
冰玉想,四少奶奶这次又猜对了,大少奶奶纡尊降贵,去服侍三少奶奶,不知道大少奶奶能否照顾好疯癫的三少奶奶,这还真是一个未知数。
三房那边好久都没有像今天这么热闹,据说二少奶奶怀孕了。这几天她一直晨呕,潘氏觉得有点奇怪,想,她会不会有了?于是潘氏请了一位大夫进来给二少奶奶把脉,结果是喜脉。
潘氏激动不已,让大夫再把一次脉试试,大夫有点不开心,觉得潘氏让他把两次脉是对他的侮辱,然而潘氏却愿意给双倍的价钱,于是大夫又给二少奶奶把了一次脉,完事后正正式式的对潘氏说:
“回二太太,二少奶奶真的怀上了,凭老夫的经验,应该有一个月了。”
潘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是喜从天降,他们三房倒霉了这么久,总算看到出头之日了。
等大夫走了之后,潘氏过来亲自问关露祺:
“你怀上了怎么不跟我说?真是糊涂啊,好不容易有了,万一不小心掉了怎么办?”
关露祺自己也不敢相信会怀孕:
“我这是第一次怀,哪里就知道了。”
“这到是,看来糊涂的人是我,第一次怀不知道习以为常。不过既然已经怀上了,可不能大意,从今天起你搬到我屋里住,一日三餐不但要吃的好,还要吃的精致,总之一句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安胎。”潘氏乐得合不拢嘴。
关露祺虽然觉得意外,但心里也是开心的,只是潘氏让自己搬到她屋里去住,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因为那样的话,二爷就没人管束了,如此底下那几个妖精似的东西就有机可乘。不行,我不能让那几个妖精得逞,不要我的孩子刚出生底下又有好几个弟弟妹妹。这么想着,关露祺对潘氏道:
“娘,儿媳觉得还是住在自己屋里好,我有移枕的毛病,若换了一个地方晚上会失眠。况且我如今有了身子,晚上若睡不踏实,恐怕对胎儿不利,所以儿媳还是想住在自己家里。”
潘氏觉得关露祺说的不无道理,点了点头,说:
“那好吧,就依你的,不过你的一日三餐仍旧有我负责,别人给的东西千万不要吃,我知道什么可以让你吃,什么不可以让你吃,吃什么对你有好处,吃什么对你没有好处。”
“是,娘。”关露祺老老实实的答应着,心下却觉得奇怪,看婆婆的样子像担心别人会在我的膳食里下毒似的,也难怪她会这么紧张,先前四少奶奶怀过一个,不过掉了,如今我怀的这一个可是束家真真正正的嫡长孙。一想到这里,关露祺由衷的替自己骄傲。她等啊,盼啊,熬啊,不就是在等做母亲的这一天吗,现在总算拨开乌云见日出,怎能不幸福,怎能不骄傲。
二少奶奶怀孕的消息以光速在束府传递,到黄昏的时候,束府的每一个角落都知道了。
“没想到她那样的一个人,居然怀上了。”林氏觉得纳闷,那是因为关露祺在她眼里分明是个药罐子。
此时心情最复杂的人非婧姝莫属,见二少奶奶怀孕了,她自然而然的想到自己失去的孩子,一想到失去的孩子,就又想到无缘无故离家出走的逍遥,这些都是婧姝心上的痛。就在旁人议论二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时,婧姝默默的坐在边上一言不发。
彩靳心细,她发现婧姝沉默着不加入她们之间的话题,就知道二少奶奶怀孕的事触到了她。彩靳朝姐姐彩新使了个眼色,彩新何等聪明,见妹妹拿眼睛瞄婧姝就知道她们的话题令婧姝觉得难过。
“婧姝,你是不是累了,如果你累的话,我们就散了。”
婧姝见彩新跟她说话,恍惚了一下,道:
“现在还早,再闲聊一会儿吧。妞妞怎么样了,今天我忙了一天,没有空去看她。”
“好多了,我出来的时候喝了奶,现在**抱着睡着了。”
“不知道大少奶奶娇生惯养的一个人,能服侍好那个主吗?”林氏不免有些担忧。
“管她呢,她若服侍的好是她的事,若服侍的不好也是她的事,反正与你我都无关。”彩新显得很冷漠,无论是何敏捷还是孙百合,这些人对她来说全都不值一提。
“没想到二姐姐会变成这样,我记得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对人从来不刻薄,她还没有出阁的时候我天天到她屋里去,但凡她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我,我有什么好东西也会想着她,没想到嫁了人之后会变成这样。”彩靳不无感慨的说。
“你怎么又婆婆妈妈的,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样。”彩新从小跟丽珠的关系不是很好,丽珠未出阁的时候因为总是来找彩靳玩,为此彩新还吃过丽珠的醋呢。
此时婧姝才知原来丽珠从前跟彩靳的关系不错,而彩新似乎跟丽珠之间有什么隔阂。彩靳为人老实,彩新比较能干,丽珠也是能干的,所以彩新和丽珠势必不会成为好姐妹。
婧姝见林氏打起了盹,招手让坐在外间的妙音进来。
“早点服侍太太睡吧。”婧姝起身离座。
彩新、彩靳见娘坐在椅子上居然也睡了起来,知道她累了,让妙音服侍林氏安寝,她们全都退了下去。
婧姝从冰玉手里接过银鼠皮的大氅披在身上,冰玉替她系上领口的带子。
“不用系,就这样披着,才只有几步路,难道就冻死了。”“还是系上吧,小心驶得万年船,屋子里暖和,外面冷,里外温差大,一冷一热最容易感染风寒。”冰玉对婧姝细心,惹得彩新艳羡不已,此时她的碧荷也正在给她穿戴,彩新穿了一件青石刻丝银鼠褂,底下系着撒花金泥洋绉裙,因为刚生产完,怕被冷风一吹,将来若落下个头痛的毛病可就不好了,所以彩新只要一出门就戴观音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