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茜不听母亲的劝，以为四太太在老爷跟前告密，她就想嫁祸给婧姝，哪知老爷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你说是四少奶奶辞了瑞祥？”老爷道。

“四少奶奶和瑞祥有些过节，所以说什么都要辞了他。”

瑞祥是四太太陪房的男人，如果瑞祥和四少奶奶有过节，四太太怎么可能不知道。因此当纹茜在老爷面前这么说的时候，四太太一脸不屑，心想，纹茜，你死到临头了居然还不知道。

“那后来又怎么会启用沈九的，听说沈九是红拂的哥哥，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是谁让沈九做朝奉的，难道也是四少奶奶的主意？”

“这——”

纹茜刚想开口，就被潘氏截断了：

“你快回去吧，别在这里啰啰嗦嗦，你爹会原谅你的。”

“娘，你别打岔，让我把话说完。是四少奶奶要任用沈九的，沈九专会逢迎拍马，四少奶奶最是喜欢会拍马屁的人——”

纹茜这次是被老爷打断的，尽管潘氏急的跳脚，一个劲在边上提醒她别再说了，但纹茜哪里肯依，她一向都不会听母亲的话。

“如此看来，瑞祥是四少奶奶辞退的，沈九也是四少奶奶启用的。”

“正是，四少奶奶任人唯亲，一意孤行，只用跟她关系好的人。”

“别再说了，你爹什么都知道了。”潘氏急的用手去捂纹茜的嘴。

“娘，你别啰嗦，我自有分寸。”

潘氏见纹茜这么固执，劝她，她根本就不听，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息。

猛的纹茜发现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劲，她抬头朝老爷看去，见他正瞪圆双目注视着自己。纹茜心里咯噔了一下，像被人兜头盖脸浇了一盆冷水，头皮一阵酥麻，结巴道：

“爹，你，你难道连女儿也，也不信吗？”

束老爷绷着脸，沉着声音说：

“枉我这么信任你，你好啊，纹茜。”老爷边点头，边一连说了几个好，尽管嘴里说的好，但看老爷的样子显得很失望，说话的语气微微颤抖，声音十分低沉，给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爹。”纹茜柔声叫着老爷。

老爷似乎没兴趣理会她，别过头去对颜氏说：

“你扶我回房。”

“是，老爷。”颜氏扶起老爷。

“爹，你别走，你听我说——”纹茜几乎扑过去抱住老爷的腿。

老爷回头怒视着她，嗡声道：

“你还想欺瞒我欺瞒到什么时候？走！”最后一个走说的掷地有声，纹茜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慢慢松开抱住老爷腿的手，颓然的跌坐在地上。

“老爷，咱们走。”颜氏扶老爷进房。

纹茜恨的直咬牙，握着拳头用力朝地下捶打着，凄厉的哭喊声惊动了天云观的道士们，他们不敢进来看，一个个在门口探头探脑，见刚才进来的那个穿金戴银的姑娘哭喊着，嚎叫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纹茜，我的儿，纹茜。”潘氏心疼不已，上去抱着纹茜大哭起来。

“娘，我这次输的好惨，我又被姚婧姝打败了，她是不是有神灵庇佑，每次都是她赢，我从来没有赢过她，从来没有，呜呜呜——”纹茜抱着潘氏痛哭失声。

潘氏搂着纹茜，安慰她，母女两相拥而泣。

“老爷，你好好歇着，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回去了。”颜氏对束老爷说。

束老爷闭着眼睛仰靠在床上，像没有听见颜氏的话似的，很长时间都不出声。颜氏已经过来半天了，她也想回去歇着。不过老爷呆坐着不出声，颜氏又不敢多问，怕正在气头上的老爷会不耐烦。

过了半天，老爷终于开口了，不过一开口说的话却让颜氏觉得有点吃惊。

“你回去之后把菊园整理一下，我想住在你那。”

颜氏既惊讶又欣喜，老爷居然要搬去菊园跟她一起住，这是嫁过来将近二十年的时光中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好，好，我这就回去准备。”

“慢着。”

颜氏见老爷有话要说，已经走到门口了，又重新折回来，问道：

“老爷，怎么了？”

“你回去之后除了准备我的住处之外，替我去一趟家庙，把四少奶奶叫回来，看来家里没有她不行。”

颜氏不是不想婧姝回来，只是觉得这个事情有点难办，因为让婧姝去家庙住，是二太太的意思，婧姝是二太太的儿媳妇，她不大好插手她们婆媳之间的事，因此只能对老爷说：

“四少奶奶是因为犯了太岁，所以才会去家庙住，为的是驱邪避祸，老爷如果让她现在回来，恐怕不大好。”

束老爷原本闭着眼，见颜氏这么说，呼喇一下睁开眼睛看着她，道：

“我是不信邪的，如果家庙起得了这么大的作用，人人都要去避祸了，你也去，我也去，恐怕连庙门都要被踩坏了。”

颜氏见老爷动气，小心翼翼的说：

“我去叫四少奶奶回来就是了，你何苦又生气，当心自个的身子要紧。”

“说婧姝犯太岁的人是有阴谋的，因为见她主持中馈就嫉妒她，说到底某些人的心胸太狭窄，容不下婧姝。你们以为我住在道观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多说罢了。”

此时颜氏才知道看起来不问世事的老爷，原来心里明镜似的，他不插手家里的事是因为想给某些人机会，但某些人似乎并不珍惜他给的机会。

“好，我回去之后就叫四少奶奶回来。”

老爷点了点头，对颜氏说：

“这次如果不是婧姝聪明，束府在劫难逃，高员外巴结上了张巡抚，他递的状纸张巡抚难道还敢怠慢？看来这个家没有婧姝不行，等大太太回来之后我会跟她说，以后就让婧姝当家。”

“老爷说的极是，四少奶奶聪明但不张扬，谨慎而又决断，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这个家交给她当，不但老爷放心，大太太放心，我也放心。”颜氏说的是真心话，她到没有投其所好，见老爷因为喜欢婧姝而顺着竿子往上爬，拍老爷马屁。

束老爷让颜氏快去家庙把婧姝叫回来，颜氏去了。

走到外面的时候，见潘氏和纹茜抱头痛哭。颜氏有点于心不忍，好心劝她们：

“快别哭了，要是让老爷听见了可就不好了，他才刚睡下。”

颜氏是出于一片好心，潘氏和纹茜以为她存心奚落她们，潘氏瞪圆了眼珠子，没好气的冲颜氏说：

“你少猫哭耗子，你巴不得我们家纹茜被老爷责骂，肯定是你在老爷跟前说我们家纹茜的坏话，老爷才发火的，否则就为那么一点点事，老爷才不会责备纹茜呢。”

颜氏拿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她到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潘氏这种人真是难弄，她好心安慰她们，换来的却是她们对自己的侮辱。颜氏笑道：

“看来我枉做好人了。”

“谁要你来冲什么好人。”

颜氏边朝外面走去，边说：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做好人了。”

“谁要你做好人。”潘氏不依不饶。

“娘，少说两句，如今她们得势，我们失利，如果让爹听见了，可就不好了。”纹茜蔫蔫的说。

潘氏心疼纹茜，又想为他们三房挽回颜面，真是又悲又气又急又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娘，如今怎么办？我真不甘心就此失去一切。”

潘氏皱着眉头说：

“你难道还想做当家人？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你差点闯大祸。”

纹茜蛮不讲理说：

“又没有真的闯祸，只不过是某些人夸大事实罢了，凭高员外这个土财主难道真的告得了咱们，怎么说咱们也是苏州首富，别说在官场，就算朝中也有咱们的人，张巡抚算什么，难道比京城的宁安侯还要厉害——”

“你快别说了，真是越说越不像话。”潘氏又急的用手捂纹茜的嘴，纹茜才住口。

颜氏从天云观出来之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家庙，她已经迫不及待想接婧姝回来了。

“四少奶奶，四少奶奶——”颜氏一下马车就开心的喊了起来。

“四少奶奶，我们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