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些让人不快的事情来。”二少奶奶话锋一转对洪道婆说:
“你这次来是因二太太之邀吗?你可知道我们家出了一件大事?”
洪道婆笑道:
“二太太先前派人到庵堂去找过我,不过那时我正好在倪千总家里,也真是奇了,好端端的四少爷怎么会离家出走,太太刚才还让我掐算呢,说让我算算四少爷去了什么地方,她好派人去找。”
纹茜问她:
“你算出来了吗?咱们四爷到底去了哪儿。”
洪道婆嘻嘻一笑,说:
“我来的时候没有带法器,等我回去之后再算。”
纹茜不屑的嗤了下鼻,道:
“你根本就不会算,别在我面前装蒜,你骗二太太差不多,骗我是不行的。”
那婆子呵呵笑了起来:
“五姑娘是个聪明人,什么都瞒不过五姑娘的眼睛,要我说府上最聪明的人就属五姑娘。”
纹茜听了这话心花怒放,可嘴上却说:
“你别哄我,我有几斤几两自个知道。”
那婆子何等乖觉,知道如今大太太最看重的人是四少奶奶,纹茜为此不知道吃了多少干醋,于是就说:
“照我看,大太太总有一天会转过来,重新任用五姑娘,五姑娘先忍耐一下,等大太太转过来之后你就有出头的希望了。”
洪道婆的话可谓说到纹茜的心里去了,不过她不想在这么多年面前表明自己的心迹,故意说:
“我才不在乎重用不重用,我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为这个家任劳任怨,操碎了心,我从来没有半句怨言,可是就算这样,底下的一些人还说风凉话,说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就做了当家人,肯定耍了什么手段,使了阴谋诡计所以才这样的,哎,真真是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人的事了,我这个人是宁愿人家负我,我是不负人的。”
纹茜的话让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觉得刺耳,两人一个低头喝茶,一个拉长着脸。
那婆子满脸堆笑的说:
“可不是,五姑娘为了这个家真是鞠躬尽瘁,我时常对别人说,束府若没有五姑娘早就家翻宅乱了,还好有个五姑娘镇守着,五姑娘就好比镇宅之宝,若没有了五姑娘,这么大的一座宅子也就垮塌了。”
“呵呵,你个老货,难怪能到处行骗,原来长了一张巧舌如簧的嘴,我何尝不知道你在哄我,你若再哄我,我就拿剪子剪了你的舌头,看你还拿什么哄人。”纹茜尽管嘴上这么说,心里是很受用的,洪道婆把她比喻成镇宅之宝,纹茜觉得自个就是。
洪道婆越是哄纹茜,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越不开心,一个说困了,回去了,另一个说乏了,也回去了。等只剩下姐妹两的时候,纹艾才问她:
“你给我算算,那个没脸什么时候回来?”
洪道婆一听就知道纹艾要她算六姑爷何时回来。
“姑娘不是我说,那样的男人不要也罢,依我的主意,不如把他打发走了吧,反正他先前也是走江湖的,因为无意中治好了老太太的病,老太太见他可怜,所以才留他在府上住下,没想到会做出这个事。我看姑娘到底还是好性的,若换了别人,早让自己个的兄弟带了人把人押回来,要么用家法处置,要么送官,因此我说姑娘是念在夫妻之情上才放他一马的。”
“哎,这又有什么法子呢,事情都已经出了,难道我真的要把那对奸夫淫妇送去官府吗,一来,正像你说的我是念在夫妻之情不会拿他怎么样,二来如果报官的话,不是弄得世人皆知,丢的不但是奸夫淫妇的脸,还有我的脸,束府的脸,也都丢尽了。”纹艾叹息着说。
洪道婆点着头,道:
“你说的也对,我看六姑爷不过是一时糊涂,所以才会这样,大少奶奶的妹子我上次来府上的时候见过,瘦得柳条似的一个人,脸又黄,一看就知道是个痨病鬼,六姑爷怎么可能看上她。所以六姑娘别心急,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回来。”
“他如果敢回来,我就让人打断他的腿,看他以后还敢那样吗。”纹艾摇着牙说。
纹茜带着责备的口吻道:
“你何苦这样,他不回来你想着他回来,他回来你又说要打断他的腿,我看你自己都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着。你做事向来都忸忸怩怩,我就不像你这样,如果换做是我,先让人打他一顿,消消心里的那口气,再报官把奸夫淫妇一起抓起来,判他们一个重罪。”
洪道婆笑道:
“五姑娘到底爽利。”
三个人说着说着话题又转到四少奶奶身上,姐妹两让洪道婆想一个法子,怎样消除姚婧姝在上头心目中完美的形象。洪道婆告诉她们,既然上头这么信任她,是很难消除的,只有一个办法能行,那就是诽谤。两个人问怎么个诽谤法,洪道婆对她们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姐妹两听了心花怒放,觉得洪道婆的这个主意不错。不过那婆子一向都不做亏本的买卖,她找了个由头问姐妹两拿了二十两银子,姐妹两觉得她的主意好,心甘情愿把银子给她。
第二天,婧姝从菊园回来,忽然觉得一阵晕眩,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额头的汗珠直外冒。见四少奶奶突然病了,急坏了冰玉等丫鬟。婧姝安慰她们:
“你们别忙,可能供血不足所以才会觉得头晕目眩,扶我坐下,再给我倒一杯糖水来。”
绵绵扶婧姝在椅子上坐下,冰玉很快给她倒了一杯糖水过来。
“四少奶奶,觉得好点了吗?”筝儿喂了几勺糖水给婧姝喝。
婧姝强打精神,对筝儿点着头,笑道:
“好多了。”
冰玉见婧姝忽然病了,心想,这几天肯定又累着她了,大太太临走的时候可是叫五姑娘一起协助她当家的,五姑娘做起了甩手掌柜,无论大事小事全都推给四少奶奶管。她每天天蒙蒙亮就起来了,晚上又要把一天的开支用度全都入账之后才睡,真是一天忙到晚,没有片刻休息的时候,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何况她的身体本来就弱。
如今大太太不在家,能做主的人只有二太太,我何不去找二太太,让她老人家再派个人来协助四少奶奶,如此四少奶奶就不必像现在这样操劳了。这么想着,冰玉来到林氏屋里。
不巧的是,冰玉来的时候洪道婆正好在林氏屋里。
走到门口的时候,碧莲朝她使了眼色,冰玉就在原地停下了,以为来了贵客,太太正在招待客人。没想到她听见里面传出洪道婆的声音,就知道那婆子在太太屋里。
“你怎么来了?”碧莲问冰玉。
冰玉打了个岔,说:
“四少奶奶让我来跟太太说一个事。”
碧莲指了指里面压低声音对冰玉说:
“那婆子来了,在这里叨扰了太太半天,原本这个时候太太早就歇息了,我最恨那婆子,每次来总变着法子问太太要这要那,不知她给太太灌了什么迷药,那婆子说什么她都信,我在边上实在听不过去,就拿眼睛狠狠的瞪她,那婆子就拿我和瀮烟比,说瀮烟比我强多了,你说气不气人。”
冰玉见碧莲一副气呼呼样子,笑道:
“你别在意,她住几天就会走的,到时候耳根就清净了。”说到这里,冰玉凑到碧莲耳边,轻声道:
“听说昨天晚上那婆子到三房那边去了,坐了好一会儿才回去睡的,我怕又要生出什么花样来。”冰玉知道三房那边的人跟洪道婆走得很近,不过冰玉始终觉得三房的人不安好心,特别是对四少奶奶,自从四少奶奶当家之后,这些人一直都想扳倒她。
碧莲没有冰玉这么敏感,但她对洪道婆的厌恶是自发的,碧莲最看不惯洪道婆总是开口向太太要钱。
就在两个人站在门口说话的时候,里面响起林氏的声音:
“碧莲,你过来。”
碧莲转身朝里走去,冰玉探着半边身子朝里张望,没想到正好被那婆子看见,只见她说:
“咦,这不是冰姑娘吗,怎么在外面站着,快到里面来坐。”
冰玉进来,给那婆子福了福,说:
“冰玉见过干妈。”
那婆子上下打量着冰玉,笑道:
“冰姑娘已经决定将来出家为尼了,姑娘一心向佛,真让人敬佩。”
冰玉笑了笑,说:
“跟干妈比起来,冰玉也算不得什么,干妈的道行可深了,将来冰玉还要仰仗干妈多指教呢,若遇到解不了的问题,冰玉可是要来请教干妈的。”
那婆子见冰玉这么看重她,高兴的咧着黄牙大笑起来:
“冰姑娘可真会说话,什么指教不指教,我只不过略懂一点皮毛而已,哪里敢教导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