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婧姝的心情从未有过的轻松,终于不用再勾心斗角的过日子,而且还有娘陪伴,母女两有说不完的话。这几天爹都在太医院,懿贵妃病重,几个太医轮流值夜,爹没有时间回家。哥哥到是比从前好了许多,姚家有一家药铺和一家绸缎庄,哥哥每天都会去两家铺子,因为先前只知道赌博玩了,以至荒废了学业,只认识几个简单的字,既不会算账,也不会看货,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学。不过姚大图似乎下定决心要学好,勤快的很,一有不懂的地方马上问别人,就是识的字实在不多,有时候还要来请教铺子里的管事这个字怎么念。
对哥哥现在的表现,婧姝打从心底里觉得开心,她对母亲说:
“娘,哥哥如今这么用心学习,你不如放开手,把药铺的事交给他去办,咱们家世代为医,传到哥哥这代就断了,现在既然哥哥变好了,何不把药铺交给他打理,一来好让他熟悉一下药材,二来也好让他学一下做生意,如果哥哥对药材感兴趣,说不定他会继承父亲的衣钵,将来也悬壶济世,姚家世代为医的招牌不至于在这一代灭了,如果哥哥对经商感兴趣,咱们不是还有好几家绸缎庄吗,苏州这边虽然只有一家,不过咱们的老家还有好几家呢,老家的绸缎转都有几个老掌柜看着,若哥哥喜欢经商那再也不过,以后家里的这几家绸缎庄可以放心的交到他手上。”
葛氏见女儿对自己的哥哥充满希望,她却不像女儿这么乐观。
“谁知道你哥哥是不是真的想学好,记得三年前我病着的时候他也好过一阵,说以后再也不赌了,还差点把自己的小拇指给剁了,结果怎样,过不了半年又犯了老毛病。这次我又病了一场,他又说要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改,若真改了就是他的造化,也是咱们姚家的造化,若还是像从前一样,这也没办法的事情。选择走正道还是旁门左道全都在自己一念之间,他学好也罢,不学好也罢,说到底都是他自己的事,跟别人是没有关系的。”
婧姝见母亲似乎消极了点,于是她就劝母亲一定要对哥哥有信心,葛氏笑道,这我难道还会不知道,要你来提醒吗。母女两说了一阵子话,余氏母女来了,好久不见三娘,婧姝发现三娘对她特别热情,刚进来的时候见到她,余氏拉着她的手,眼中竟有泪花闪烁,一个劲的说:
“三姑娘一向可好,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时常对婧媚说,家里少了一个人到底不一样,冷清了许多,你如果不要出嫁那该有多好啊。”
婧姝安慰了三娘几句,说了一通场面话,自己虽然嫁出去了,但还是时常惦记三娘,三娘若想念婧姝可以到束府来看她,上次大娘和姐姐就来过了。提起这个事,余氏就一脸不屑,冷道:
“姓夏的脸皮多厚,居然好意思到三姑娘的婆家去打秋风,她去的时候居然没有对二太太说一声,别说没有对二太太说,连老爷都不知道,家里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们母女到三姑娘婆家去了。”
余氏说的婧姝还是第一次听说,没想到情况居然是这样的,婧姝已经对夏氏母女的奇招有了抵抗力,见余氏这么说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婧姝觉得奇怪的是,这次回来余氏对她特别好。莫非大姐即将嫁入豪门,大娘撇开余氏,余氏成了孤家寡人,所以才来拉拢她。婧姝想情况八成是这样的,反正从小到大余氏没有真正的疼过她,如今就算她再拉拢也对她没有感情,只不过出于礼节做些面上敷衍罢了。
见外面阳光明媚,婧姝又想念自己家里的院子了,等余氏母女走了之后,带着绵绵一起到院子里去散步。两人刚走到滴翠亭那边的时候,见蓝樱带着一个小丫头从大房院里出来,因为走的急,蓝樱并没有看见婧姝,等婧姝叫她的时候才看见。
“三姑娘。”蓝樱见到婧姝喜出望外。
“蓝嬷嬷这是要去哪儿?”婧姝朝站在蓝樱身后的小丫鬟看去,发现她不是家里的奴才,就觉得有点奇怪,想,难道是府上新买的,若是新买的,这丫鬟的年纪看上去似乎大了点,没有十**岁也有十六七,府上买的丫头年纪都比较小,不会这么大了才买回来。
蓝樱见三姑娘问她要去哪儿,就说:
“大姑娘的丫鬟南燕半月前走了,她老子娘在金陵给她找了一户人家,等过了年就要嫁过去,这个是刚买回来的,大姑娘和大太太已经看过了,大姑娘说还行决定留下,我这回子带她去沈管家那里入户呢。”
府上的每一个丫鬟都要登记在册,这叫做入户。婧姝朝新来的丫鬟看去,见她白净面皮,脸颊上有几粒雀斑,樱桃小口,长得还算周正,只是一双眼睛令婧姝觉得不大舒服,婧姝见她老用眼梢看人,婧姝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婧姝想听听她说话的样子,于是就这么问她。
“回三姑娘,奴婢叫明珠,家在安徽,几年前跟爹娘逃荒到苏州,爹娘在路上饿死了,如今家里只剩下奴婢一个人。”
婧姝点了点,对明珠说的话不置可否。
此时只见蓝樱诧异的看着明珠,说:
“你刚才不是在大姑娘面前说你叫小红吗,怎么现在又叫明珠了?”
见蓝樱这么问,明珠不慌不忙,淡淡的道:
“刚才是我说错了,我真的叫明珠。”
蓝樱显得有点生气:
“你到底叫明珠还是小红,马上带你去入户,入了户可不能再改名字了。”
明珠笑道: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刚才说错了,我叫明珠,不叫小红。”
蓝樱撇了撇嘴,道:
“世上居然还有你这样的人,连自个的名字都记不住。”
婧姝见状,心想,她哪里是记不住自己的名字,恐怕觉得明珠比小红好听所以才改的,可见这个丫头不简单,比先前服侍姐姐的丫头狡猾了不知道多少,姐姐和大娘怎么会看上她的,婧姝心里不免有点担忧。
正巧遇见蓝樱,婧姝多嘴了一下,把她拉到边上问了有关姐姐的婚事究竟是怎么定下的。蓝樱见三姑娘这么问,皱着眉,说:
“我也不知道大太太和大姑娘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里婧姝就觉得奇怪了,她发现蓝樱对姐姐的亲事似乎没有什么信心,不管怎样先听下去,看蓝樱是怎么说的。
“我的嫂子是张巡抚家的管事娘子,前几天她到我这里来,对我说张巡抚的儿子都已经三十二岁还没有成亲,尽管妾室已经好几个,但正妻的位置一直悬空着,我见我们家大姑娘过了年都快二十五岁了,回来之后随便在大太太跟前提了这个事,我也没有要给大姑娘做媒的意思,只不过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大太太居然上心了,跟大姑娘一说,母女两决定让我做这个媒,于是我就去跟我那嫂子说了,我那嫂子跟张巡抚的夫人一说,张夫人很快就把亲事定了下来,让我和我那嫂子做媒,说一个月之后就要咱们家大姑娘嫁过去。时间虽然紧了点,但这是丈夫人的意思,况且咱们家大太太也没有提出异议,亲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婧姝奇怪的说:
“怎么这么急,一个月之后就要姐姐嫁过去?”
蓝樱笑了笑,说:
“我也觉得时间忒紧了。”
婧姝道: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蓝樱说:
“我也觉得时间太仓促了。”
婧姝道:
“不是时间仓促不仓促的问题,而是——,而是有点奇怪。”
蓝樱说:
“我也觉得奇怪,不过大太太和大姑娘已经答应下来,张家那边也已经开始张罗婚事了,大太太连人家的聘礼都收了。”
“啊!”婧姝惊讶大娘为何这么心急,同时更惊讶张家那边为什么催的这么紧,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古怪?婧姝真替姐姐捏一把汗,不过当她发现夏氏母女对这门亲事充满希冀时,婧姝又实在不想做这个恶人——扫人家的兴。
星遥回到家里,林氏自然要找他过去问明情况,当得知亲家母并无大碍时,林氏带着不满的语气说:
“既然如此,为什么婧姝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她是觉得娘家比婆家好吗?”
星遥道:
“是我让婧姝留下照顾她母亲的,怎么说人家也是母女,况且岳母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听说是因为思女心切所以才病的。”
听了儿子的话,林氏不屑的哼了一句,说:
“你别在我面前捣鬼,你是我生的难道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思女成疾,我看八成是你说谎骗我,婧姝可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她有多想念自己的母亲。你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做事情都是先斩后奏,不用预先禀报,可见你们眼里现在已经没有我了。”
星遥见母亲生起了气,笑着走上前,对母亲说:
“娘,你别这样,我和婧姝都是敬重你的——”
林氏不耐烦的打断儿子,道:
“去去,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星遥皱了皱眉,道:
“我说真的,你又说我骗你,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疑了,是不是被表妹挑唆的?”
星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站在边上的瀮烟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意思是提醒四爷说错话了,星遥没事似的嘻嘻一笑,斟了杯茶给林氏,说:
“娘,你喝茶,消消气。”
林氏冷冷的瞥了一眼茶盏,嗡声道:
“谢了,我不渴,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母子两的样子把瀮烟逗乐了,一个绷着脸一本正经,一个涎着脸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瀮烟心想,四爷和三爷就是不一样,若是换做三爷这样,太太恐怕早就已经拍桌子发怒了,四爷惯会哄人,太太似乎也喜欢被四爷哄着,难怪人们说太太最疼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