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难道那个主不会生养?”
彩新笑道:
“三年都没有动静,我看八成不会,不过府上不会下蛋的母鸡除了这只还有一只。”说着,彩新伸出两根指头,大伙明白她指的是二少奶奶关露祺,关露祺只比何敏捷晚进来半年,算起来也已经两年多了,可肚子仍然没有动静。
林氏道:
“三房的那个主一年到头不知道要吃掉多少药,这样的身子还怎么生养?她说身体虚,吃的都是补药,谁知道说的是不是真的,其实怪她不能生养到也不一定,二少爷的身子不知有没有问题,那是真真正正的一个风流大少,还说我们家遥儿风流呢,哼,老二不知道比遥儿风流上多少倍。”婧姝发现每次说起星遥,林氏总是一脸骄傲。
这时只见彩新笑眯眯的看着婧姝,婧姝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彩新指着婧姝对林氏笑道:
“传宗接代的事就要看我们这一房了。”
彩新这么一说,大伙全都把眼睛看向婧姝,婧姝羞红了脸不知如何处置,彩靳笑着嗔怪彩新:
“姐姐你也真是的,没的拿新少奶奶打趣,她和四弟新婚才没多久,哪有这么快。”
婧姝知道这是彩新她们善意的玩笑,并没有生气,这几天都没有让星遥碰,怎么可能怀孕,想到这里婧姝就有一种罪恶感,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束府的人有睡午觉的习惯,松园更是静悄悄的,朱氏在铺子里没有回来,何敏捷所住的东厢房门窗全都关了起来,鸦雀无声。
“来喜,你速去一趟广陵孙家。”原来何敏捷正在屋子里跟小厮来喜说话。
“大少奶奶要奴才去广陵孙家?”来喜一脸茫然。
何敏捷见了,啧了下嘴,说:
“没错,我要你去孙家一趟,告诉他们四爷已经成亲,娶的是太医院医官姚子柏的女儿。”
听了何敏捷的话来喜还是一头雾水,这也难怪,他并不知道孙家和姚家的关系,所以才会是这副表情。何敏捷要来喜去孙家告密,此时来喜方才知道孙家和姚家原来是世仇。何敏捷先让来喜去关露祺的娘家找关的嫂子孙美恒,孙美恒跟孙百合的娘是手帕交,通过这一层关系来喜就能跟孙家取得联系,如此告密行动才能成功。何敏捷的办法不可谓不精妙,只是手段太阴险了些,既然要去广陵那就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回得来的,因此对外只说来喜去老家看望父母了,来喜的老家在湖南,一来一去少说也要个把月,何敏捷为防止被人怀疑,索性让来喜一个月后再回来,来喜满口答应,心想,苏州到广陵路途并不遥远,只要办完了事我就可以在外面游逛,等玩够了凑足一个月的时间再回来。对于来喜来说这无疑是一份美差,哪会不乐意,屁颠屁颠就去了。何敏捷送走来喜,叫上紫芋,一起朝婧姝屋里走去。
朦胧和冰玉她们看完芷青回来,发现三爷站在院子里对着桂花树发呆,朦胧轻手轻脚走到星远身后想吓他一跳,没想到被负责洒扫的小丫头鹤琴看见了,鹤琴故意大声咳了咳,星远听见咳嗽声就惊醒了,朦胧没有吓到星远,恨得追着鹤琴打,鹤琴边笑着跑开,边说:
“三爷,朦胧姐姐站在你背后想吓你。”
“好你个丫头,居然出卖我。”朦胧还想去追鹤琴,鹤琴早就一溜烟跑远了。
星远顾自走到屋里,朦胧发现三爷最近闷闷的,不是发呆就是唉声叹气,连跟她们这些丫头说笑的心情都没有了,朦胧猜不透三爷的心思,但又不敢多问,怕他恼。
“三爷,你吃过饭了吗?”朦胧跟星远一起进了屋。
星远既没有说吃过了,也没有说没有吃过,自言自语道:
“秋意越发浓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熬?”说完叹了口气。
朦胧见三爷答非所问,吓了一跳,紧张的看着星远,问他:
“三爷,你怎么了?最近怎么老魂不守舍的,往后的日子照例过呗,有什么好感叹的?你是不是真的想做诗人,刚才对着桂花树发呆,进了屋就说这么奇怪的话,三爷,你刚才难道是在作诗?”朦胧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只听得懂大白话,凡是听不懂的话就以为是在作诗。
星远自嘲的笑了笑,道:
“真是个傻丫头,我哪里是在作诗,只有肚子里有锦绣文章的人才会作诗,我是个草包,怎么会写诗。”
朦胧见星远说话总算正常了,脸上也有了笑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笑道:
“刚才奴婢去四爷屋里找冰玉,想约她一起去看芷青,你猜新少奶奶的丫鬟绵绵给奴婢看什么?她给奴婢看你送给四爷的古扇,原来扇子上画的美人像极了新少奶奶,四爷那边的人就是眼尖,奴婢没有看出来,三爷也没有看出来,她们居然看出来了。”
“你说什么,扇子上的美人像婧——,像新少奶奶?”星远诧异的看着朦胧。
朦胧笑道:
“可不是,就像照着新少奶奶的样子画的似的。诶,四爷,你去哪儿?”朦胧见星远拔腿往外跑,不知出了什么事,赶紧追出去,还哪里追得上,星远早就跑远了。
“这个三爷最近怎么了,像丢了魂似的,不行,我得让识字的给我看看《玉匣记》,三爷是不是撞到什么了?”这么想着朦胧进屋从箱笼里翻出《玉匣记》,她不识字需得找个妥当人来给她看,朦胧想来想去,觉得四姑娘最合适。吩咐底下的小丫头好生看着屋子,自己跑去找彩靳。
朦胧来到彩靳屋里,让她读了《玉匣记》,说撞了风神,等过了亥时找一处有水有树的地方点一炷香,烧半钱纸。朦胧谢过彩靳,只等天黑之后去为星远宋崇。
婧姝问冰玉芷青怎么样,冰玉气愤地说:
“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芷青是个要强的,强忍着眼泪跟我们说笑,后来她老娘来了,母女两个见了抱头痛哭,芷青的娘就她这么一个女儿,疼的什么似的,见女儿被打,她老娘气的要带她回家,芷青是个明白人,说这个时候走是给大太太没脸,像她保护不了自己的丫头似的。新少奶奶,你说说看,那个人下手多狠,芷青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因为聪明伶俐就被大太太要了去,一直在大太太屋里服侍,大太太也很依仗她,别说打,连碰一个手指头都不会,唉,说来说去还是——”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何敏捷的声音,人未进,笑先闻:
“呵呵,新媳妇在家吗,我来看新媳妇了。”
“她来干什么?”冰玉诧异道。
婧姝笑了笑,说:
“来者便是客,请她进来,绵绵准备茶水糕点。”
“说起曹操曹操就到,我怀疑她刚才就在外面偷听。”绵绵嘟着嘴说。
“快去倒茶吧,废话还这么多。”婧姝走到门口,何敏捷亲切的拉着婧姝的手,笑道:
“我这个时候来不会打搅你休息吧?”
冰玉见何敏捷拉婧姝的手显得亲密无间,觉得一阵恶心。
婧姝笑着让坐,绵绵奉上茶水点心,何敏捷见了绵绵满口夸赞:
“这就是新少奶奶带过来的丫鬟,长的好不齐整,比我们家的丫头好看多了。”
“大少奶奶请喝茶。”绵绵道。
何敏捷笑道:
“这丫头不但人长的好,还懂礼貌会服侍人,比我们家的丫头懂规矩多了,难怪你们新少奶奶这么疼你,我想过不了几年你就能做爷的屋里人了。”
绵绵见何敏捷说出这种混话,正想发作,可她发现婧姝正瞪视着她,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冰玉见何敏捷拿绵绵跟府上的丫头比,心想,拐弯抹角骂人,这就是你全部的本事。
何敏捷自鸣得意,她既讽刺了冰玉,又嘲弄了婧姝。婧姝何尝不知何敏捷的险恶用心,酝酿了会儿,已经有了主意,只见她苦着脸说:
“我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这么大的人晚上还不敢一个人睡,从前在家的时候都跟我睡一块儿。”何敏捷冷笑着说:“新少奶奶太单纯了,这些丫头都是装的,什么胆子小,照我看全他娘的扯淡,就拿我原先带过来的几个丫头来说吧,在我面前说话就像蚊子叫似的,背着我什么事干不出来,后来全部都被我打发了,终于落了个清净。”
婧姝笑道:
“大少奶奶真是菩萨心肠霹雳手段。”
何敏捷趾高气扬地挑了下眉毛,说:
“那是,咱们这些做主子的可不能让那起子狐媚子爬到头上来,保住自己地位的首要条件就是要心—狠—手—辣。”
婧姝朝何敏捷拱了拱手,道:
“多谢大少奶奶赐教,我竟还不知道对付下人要心—狠—手—辣。”冰玉抿着嘴笑,绵绵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何敏捷一脸尴尬,心想,到不能小看她,没想到这么厉害,把我说她的话全都还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