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李郃呷了一口酒,脸上慢慢泛起红晕,瞳仁在灯烛下闪着晶莹的光。
“奴婢左大娥,是从宫中才入府的女婢。”女孩微低了头,含羞说道。
“左大娥?那么还有一个左小娥了?”李郃吃了一口菜,漫不经心的说道。
左大娥微愣了下,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先生,奴婢确有一个妹妹,也确叫左小娥。”
这样一说,李郃反而愣了,哑然失笑道:“这确是巧了!”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灯光下,美人如玉,笑道:“那么,是陛下赐给清河王的吧!”
左大娥一张粉脸涨得如鸽血红的宝石,羞得低垂了螓首:“先生,此事确是因我的小妹而起。”
“哦?”左右也是无事,李郃也乐得和她说话,便不温不火的问道:“是怎么个缘故?”
左大娥道:“小女子和妹妹本是言官左圣之女,父亲因上奏弹劾窦家而被诛杀,兄长不知流落何处。我们姐妹二人被送入宫中,当了宫女。妹妹左小娥极有姿色,又通晓史书,喜欢辞赋,不知怎么竟被陛下知道了,就特意赶去看小娥。”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见李郃听得仔细,便接着说:“陛下见了妹妹便惊为天人,便询问她的名字和身世。妹妹拒实以告,陛下感叹说:“你们二人的遭遇如此悲惨,是朕之过也。”
陛下见我们没有了父亲,就想起清河王也没有了母亲,后来先帝又去世了,觉得我们和王爷同病相怜,便把我们姐妹二人送进了清河王府。”
左大娥讲到这里,幽幽的叹了口气道,眼睛望着烛火似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郃听到此处,已经知道了皇帝的意思,便细细看这女孩的眉目,虽然清瘦,却带着一种贵不可言的面相,便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姐妹二人,好好服侍清河王爷,后福无穷!”
说完便专心吃饭,再不和左大娥说话。左大娥见他不语,便偷偷地去看他,觉得灯光下的李郃带着一种忧郁的气质,另人心动不已。
却也不敢说话,待他吃完了,便收拾了东西,轻施了一礼,后退着走出了门去。
李郃的脸像冰一样的冷峻,干涩的笑了一下,他明白,刘庆将左大娥派来实有服侍他之意。只是此女的气度不是他一介布衣可以承受得了的。随手又拿起书册,心里却乱了起来,只得负了双手,迈步出门,在院中闲走,却见刘庆和甘英向他这里走来。
刘庆见他负手站于雪中,忙跑了几步,轻嗔道:“先生,怎么也不穿件衣服,这么冷的天,当心中了风寒。”
李郃笑道:“不妨,我的身子骨,还不至于的。怎么,王爷此时来到小人处,是不是有事情啊?”
甘英道:“先生猜得不错,我们确得到了一点消息,来找先生商量。”
李郃一指院中的一座亭子,“王爷若是有兴致,不妨我们去庭中饮酒,观雪,详谈。”
刘庆哈哈一笑,“先生有如此雅兴,刘庆必然相从。甘英去准备吧!”
甘英走后,二人走入亭中,刘庆掸掉了身上的雪,又要帮李郃去掸,李郃却摆了摆手,“无需,王爷,有什么消息?”
刘庆道:“刚才陛下从宫中传来消息,窦宪又大获全胜,陛下想问先生,是让窦宪班师回朝,还是继续北伐,将北匈奴彻底赶出漠北。”
李郃负着手望着满天的雪花飞舞,良久无语,直到甘英提着食盒而来,才指着甘英道:“你觉得如何?”
甘英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见恩师问自己的看法,热气直冲头顶,激动得话语都有些哆嗦了。“徒儿觉得,应该班师回朝,上一次北伐,窦宪获胜,已让众朝臣生不如死,再让他立下战功,那么大汉朝的天下不都成了他窦家的了!”
刘庆也道:“是啊,陛下也难做决定,所以让我来问问先生。”
李郃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可啊!”
刘庆失惊道:“为何不可,先生的意思,是要窦宪继续追击匈奴大军?如此窦家更加权势熏天,朝中还有谁能敌得过他?”
李郃嘘了一口寒气,看着园中稀稀落落的梅花,低声道:“此时,大军正在盛时,正好一举将北匈奴击败,永除后患,怎可半途而退啊。若此时退军,形同于再次纵虎归山,若有战事,还要劳民伤财,得不偿失啊!即便是咬着牙关,也要让窦宪继续进攻,决不能停止。”
甘英已将酒菜摆下,刘庆跌坐在石椅之上,脸色阴晴不定,喝了一口甘英递过来的酒,缓了口气道:“先生,窦景一族在朝中现在无法无天,我真担心,到时候陛下不是——”说罢长叹了一口气。
李郃声音如从地底深处发出来的,“来吧,都来吧,让他们这些小丑再在历史的舞台上折腾吧,物极必反,等待时机吧,真正收拾他们的时候,不是此时,而是北伐彻底的胜利之后。”
他看了看低头不语,神色忧郁的刘庆,“窦宪就像一个孩子,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大汉朝就如同他的父母,父母可以娇惯他,但是他淘气得太厉害了,总有办法可以收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