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刘庆住在书房之中,邓绥已许久没有进书房读书了。手中的一部经书,已读得烂熟于胸。给祖母请过安后,她仍是将婢女屏退,独自一人在园中信步。
花影树影中,她娇柔的身子显得若即若离,如仙子般,飘乎不定。迎面管事邓顺和父亲一前一后走来,见她独自一人,但停下脚步。
邓绥对着父亲施了一礼,“父亲,何事如此匆忙?”邓绥问道。
“绥儿,你来的正好,父亲也有事问你,我们一起去书房,刘庆已在那里等候。”邓训说完,快步向书房走去。
书房中,灯影暗淡,刘庆独坐在榻上看着书简,全身都笼在一层阴影之中。他听到脚步声,先是一惊,待听到是邓训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将门打开。邓训吩咐管事守在门口,和邓绥进了书房。
刘庆对着邓训施了一礼。邓训是邓禹之后,母亲又是阴氏后人,邓训自是比刘庆高了两辈,就连邓绥都比刘庆高了一辈。但是汉室宫廷中近亲结婚之事,已属平常,是以邓绥自也可以在选秀之列。
邓训道,“清河王不必多礼。”
刘庆看了邓绥一眼,不知道这父女二人,深夜来此何事。
邓训看着案上昏暗的灯火,表情变换不定。许久,才幽幽地说,“真是皇室的奇耻大辱啊!”
邓绥和刘庆都看着他,只用询问的目光,却不敢发出一声,许久,邓训才又淡淡地说,“太后与都乡候做出了丑事,现在宫廷内外,无人不知。我已联系了朝内的众臣,可大家是敢怒不敢言,都在观望,唉,朝政如此,让人扼腕长叹啊!”
刘庆脸上的肌肉动了几动,悠然道,“我自小就不敢提自己的生母宋贵人,要不是父王护着,我已不知死过几回。这次,陛下已肯求太后让我留京,可是窦太后还是把我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我这条贱躯,活着就是为了报我母后之仇,扶皇帝做好皇位,保我汉家江山永固。大人如有吩咐,我刘庆,性命不要也要帮大人完成。”
邓绥身子微微发颤,美丽的双目中,泪水夺眶而出。废太子的苦楚,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她拭了拭泪水,转过头去,不让自己的小小举动,影响父亲的决定。
“王爷,此时我也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朝中无人啊!但是我想清河王毕竟久居宫中,这朝中之事,想必比我更加清楚,或许能有好的对策。”邓训看着刘庆,目光中充满期待。
刘庆突然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凄凉之意,“大人,我已被赶出宫廷,如果还能有一丝作用的话,就是去游说朝中的各位忠于汉室的老臣,尽量瓦解窦氏一族,明日我便起身,大人尽可放心。”
邓训长叹一声,“你有如此胆量,真是汉室之幸。”
邓绥道,“父亲,太后之事,我也有一丝耳闻,不过我想,天怒人怨之事,自是不会长久。那刘畅既靠得宠而骄,一定会有想掌权的想法。如果此时我们于市集之中散布谣言,说他会执掌天下,窦宪之流一定心中恐惧,到时候必会除之而后快。那刘畅若是有心之人,想来也不会坐而待毙。我们不需着急,坐山观虎斗即可。”
邓训眼前一亮,“绥儿,这个办法好,明日我便着市井内的小儿,编出儿歌,想那窦宪听了,必会胆战心惊,如此一来,大事可成。只是不知,谁会最终胜利。”
邓绥咯咯笑道,“父亲,这不是明摆着,那刘畅必败。窦宪毕竟树大根深,他一个刚男宠,毫无根基,怎么斗得过他呢?但是我们还是要推波助澜,让窦氏一党,也得到一个教训。”
刘庆听了邓绥的话,对这个聪明绝顶的小女孩不仅钦佩之极,忍不住问道,“如何让他们得到教训?”
邓绥望进他的眼睛,小手抚了一下额前的散发,呵呵笑着,指着刘庆道,“这就是你刚说的办法啊!”
“我的办法?”刘庆不解又反问她。
“你不是说你要游说各位朝中的老臣吗?这正是一个好机会。窦宪如杀了刘畅,太后必不欢喜,而他也不敢和太后说实话,如果有人在此时把真相告诉太后,你想会是一个什么后果?”她慧黠的看着刘庆,小嘴微微翘起,看得刘庆又痴了。
邓训大喜,鼓掌大笑。“好绥儿,真是太好了,这个办法,即使不将窦氏一党置于死地,也必能让他们有所收敛,真是一招好棋。绥儿,你看这儿歌应该如何编?”
邓绥想了想,拿出笔,在一根竹简上写道,“都乡来邦,汉室兴旺,将军横尸,血泪成行。”邓训拿过看了一眼,微笑点头,“如此甚好,明天一早,我便着人办理。”
讲完不仅又哈哈大笑,“有女若此,幸甚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