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晌午刚过。云千雪正在储元宫的抄手游廊里闲闲的散步,绿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道:“何大人说娘娘的肚子比起寻常的月份大了一些,该多走一走,省着临盆的时候困难。”
云千雪微微抿唇,嗔怪地埋怨道:“你与香薷两人成日好吃好喝的打点着,平日里我便是想短一顿也是不成的,那肚子能不像吹气儿一样的长?”
绿竹乐呵呵道:“娘娘这样说,便是冤枉奴婢了。哪儿是奴婢与香薷不让您短一顿的,分明就是皇上生怕娘娘饿着、凉着、热着,便是出宫那些时日,也不忘日日让人带话来叮嘱咱们仔细照顾。咱们是烂熟于胸!”
云千雪含笑,还未开口,便瞧见尹航拢着拂尘被小回子引着进来。见了云千雪,恭恭顺顺的请了安,道:“皇上让奴才告诉娘娘一声,今儿个一天都在乾清宫,过不来陪娘娘用膳。若是娘娘乐意动弹,晚膳的时间去乾清宫用。”
尹航这样说,云千雪自然知道霍延泓是被政事绊住了。不过瞧着尹航面上无波无澜,心里纳罕,顺口问他道:“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上林苑修长街的事儿,被十数个言官参奏,折腾出了不小的动静……”尹航恭谨的回禀,说到参奏一事再没往下深说。
云千雪初闻之下,蓦地一惊,脑海中头一个闪过的念头便是谁将这件事儿传了出去。待尹航说到后面,她不免冷笑,和缓的说道:“又怪到了我的头上?”
尹航垂头道:“是,数个谏官上奏,说商纣王为讨妲己欢欣,修建鹿台。皇上为宠妃取乐修建长街,是昏君所为。”
云千雪极是诧然,道:“昏君这样严重的字眼,也用进去了,今次的事闹得可不小!”
尹航含笑,道:“陛下说,未免旁人在娘娘面前无端的嚼舌根子,让奴才先与娘娘说一声。前朝闹得动静再大,也不碍的。皇上乐得瞧着前朝闹出大动静。”
云千雪想起七夕节那日,霍延泓说起若传出去,也自有办法,心里自然安了大半。只将心放在肚子里,安然笑道:“我省得了。这会儿可有人在乾清宫?”
尹航道:“几位谏官,柳大人,苏大人,六部尚书、侍郎都在乾清宫里议事。”
云千雪略一点头,笑吟吟道:“等晚一些人都散了,我在过去,省着让人瞧见,指不定又有什么是非。我这里倒无甚了不得的,你让他安心便是。”
尹航笑呵呵的如数应了,恭顺的退着出去。
绿竹心里奇怪,与云千雪道:“皇上下了禁令,寻常人知道这是禁地子自不敢去。往日初入的,都是极可靠的宫人。这长街的事儿,是怎么传出去的。”
云千雪笑了笑道:“这宫里原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是寻常宫人传出去,又岂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绿竹瞧着云千雪话中有话,若有所思的猜测道:“与娘娘去过长街的,唯有德妃娘娘,莫不是……”
云千雪回首睨了她一眼,扬了扬眉道:“莫不是什么?”
绿竹小声嘀咕道:“奴婢知道德妃娘娘与您亲厚,可这上林苑中,只有德妃娘娘晓得那长街是怎么一回事儿!奴婢,奴婢是怕。”
云千雪摆了摆手,清越的开口道:“你也不必在心里胡乱猜测,到底是谁别有用心,非要将这事儿传出去,总会露出痕迹来。只是你与我说的这些话,决不许让德妃听见。若是让德妃知道了,仔细我传宫杖罚你!”
绿竹忙噤声点头,再没多说什么。
日渐西斜,云千雪约摸着这时间,议事的人也该散了,才让人备了仪轿往乾清宫去。
乾清宫的后殿,是皇帝平日里起坐的地方。守着的内监、宫女瞧见是元妃来了,也不通报,立时引着云千雪往内殿去。
一众朝臣才散去不久,云千雪跟着宫人进了后殿。霍延泓歪在次间的坐榻上,听见环佩叮当,脚步轻响,当即睁了眼,道:“还怕你懒怠动弹,不爱走这一趟。”他话罢,抬手去拉云千雪的手。
云千雪盈盈一笑,缓步进前,抬手落在他宽厚温暖的掌心上,悠然道:“何大人说我这一阵子肚子养的太大,怕临盆的时候艰难,让多动弹动弹。白日里在储元宫转了好大一圈儿,”她说着,欠身坐在霍延泓的身边,娇俏的抱怨道:“腿上又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