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笑着摆摆手,亲热地挽起胡氏的胳膊。微微用力往外带,和颜悦色地说:“夫人只是路过,想着要和您家做生意了,便顺路来拜访一遭。您看,这女眷相见,也不好去打扰他们爷们。马车就在外面候着呢!夫人就跟您说两句话,妥妥地一会儿就完事,您可别让我回不了话呀!”
胡氏呐呐地接不上话来,只好手忙脚乱地关了院门。随着那妇人一路疾走来到西街的路面上。一辆青顶小马车静静地靠在路边。偶有过路行人好奇张望,多半对着那马车上李家的字号啧啧称奇。
真是风言风语也没个够……胡氏叹了口气,又急手抿了把头发,被那妇人扶着上了马车。未待掀开布帘,里面传出一个轻柔甜美的声音——“是刘家婶子吧?快些进来坐。”
胡氏掀开布帘踏入马车。抬头只见一个穿着轻薄绸缎短上衣和如意八福绫裙的年轻女子正对着她盈盈含笑。
这女子梳着高高的发髻,珠钗满头,耳垂上的玉坠子宝光流转。她长着一个微翘的小下巴,细眉细眼,皮肤光洁白嫩,涂满蔻丹的十指交叠在膝盖上,衬着脸上浅浅的酒窝,扎扎实实并不难看。
“婶子看着真是清爽,看您的好模样,便可知您那小女儿一定如花似玉。”
胡氏被她一句话哄开了心,喜笑颜开地坐到那女子对面,一脸好奇地轻声探问:“叶夫人,您这是打哪儿来?找我来有啥要紧事说?”
“也没甚要紧的,就是想来和您说说话。嗨,我娘家姓孙,您就叫我一声孙妹妹,岂不亲近?!”孙氏笑着推过一杯青梅子茶,请胡氏一道喝茶用点心。
茶过三巡,两人越谈越投机,胡氏也渐渐丢开心中的不安,说话活泛了不少。
“您看,我是从咱们家小姐身边配给我相公的,作为新妇,这身边也没个长辈,有些话也不知道找谁说。胡婶子若不嫌弃,就听我罗嗦几句。”孙氏如是说。
“这是哪儿的话?”胡氏轻轻拍了拍她的素手,和颜悦色地说“你相公年纪轻轻一表人才,这又会做买卖,又读书识理,如此良人,你可有啥不舒心的?”
孙氏轻叹了一口气,反手握住胡氏的手掌苦笑道:“您可能不知道,那大户人家的差事可不好做。这不是,最近为这辣咸菜的买卖,我相公都好几夜没睡好觉。说起来我这内院人的也不该插嘴他的生意,但我年纪轻处世浅,见他急得那样,我没办法帮上手,也只有跟着发愁。婶子呀,您就当是可怜我吧……”
一炷香的功夫,胡氏抱着一个大包裹下了马车,那接她出来的妇人依旧跟在她身后,怀里抱着两扇布匹。
“娘,这是哪儿来的?”刘娟儿见胡氏不过消失了半个时辰就抱回来真么些东西,惊讶地小眼圆瞪。那布匹一看就是上等货,一匹是云淡天清的色泽,触手光滑柔软。另一匹颜色青黑,质量较为硬朗。
胡氏低着头不说话,只将手里的包裹打开,取出一个食盒放在刘娟儿的炕前。刘娟儿一咕噜爬起来,就手揭开食盒一看,见里面满满装着十几味糖果。有小串的糖葫芦,花色糖杏仁,冰片梨子干,糖松子……一股浓郁的甜香味扑鼻而来,刘娟儿顿时乐得满脸开花。
“娟儿你别一次吃太多,娘还有事去找你爹和哥商量,你自己好好呆着,啊?”胡氏将糖盒整个放在刘娟儿怀里,又宠溺地摸了把她的头发,便转身走出主屋。
刘娟儿点点头,腮帮子鼓得跟花栗鼠一般,她嚼着香脆的糖松子,从舌尖到舌根都跟浸了蜜似地香甜。
刘树强和虎子正在柴房里分拣食材,大头菜蹲在柴垛子上,不是发出一声低哑的嚎叫。胡氏走进来时,父子二人正为李家的生意争执不下。
虎子一张黑脸急得透红,看似被他爹的榆木脑袋气得说不出话来。
“爹!咱咋能一次就把方子给卖出去呢?这辣咸菜的滋味多难得!金鸡下金蛋,金蛋只能换一次钱,这道理您还不懂吗?”
“你这小子……少跟我一套一套的,叶管家开那么高的价,一顿卖了也便宜!咱现在不是着急凑钱么?这眼看衙门越逼越紧,我这不也是担心……”
“担心也没用呀!娘是久经沙场经验老道,怎么放盐,怎么下坛,这手感是练出来的!所以娘的咸菜特别好吃!这方子能咋写,难道就写‘手感’二字?”
刘树强被虎子堵得说不出话来,气得要伸推去踢他,被胡氏一把拦住。
“他爹,虎子,我有话和你们说!”胡氏眼神闪烁,似有些话难以出口。
她扭头看到柴垛子上的大头菜,眼中一闪,拉着刘树强的衣袖低声说:“你们也不好夜夜都摸黑过去,我有个法子能让人避开那瘸子李四的旧居……”
是夜,明月高照,马蹄胡同的上空星星点点,热风忽悠而过,带来蓬勃的暑气,似是恨不得刮得人眼耳鼻喉都冒起火来。
住在胡同中段的一个媳妇子半夜闹肚子疼,起身上茅厕时,突闻一阵怪声喋喋。她摸着黑探出门去,只见胡同尾段漂浮着一片绿莹莹的鬼火,吓得尖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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