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佟母心情好,自然也在一旁陪着笑,倒是显得一堂的热闹。
如蘅抿着笑意不说话,头倒埋的更深了,然而没有人看到,小娘子埋头的那一刻却对着不远处的佟如芜凝了一眼。
正在众人笑声鼎沸时,却突然听得一个惊异的声音:“咦?四妹去哪了?怎的不见。”
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落在每个人的耳中,满屋的笑声登时凝滞在那,好像生生卡住脖子一般,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异样,却不约而同的看向大姑娘佟如芜。
这芜姐儿,当真是率直的没话说,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昨儿晚上那么大阵仗,她倒是不知道,许多婆子都有些无语。
如蘅一抬头,瞥到了佟母微沉的眼角,嘴角一勾。
“阿芜……”
“老祖宗。”佟母正欲说话,却未曾想怀中的小娘子急急的先出了声儿。
佟母一瞥头,只见小娘子眉间紧蹙着,轻轻咬着嘴唇,似是做什么艰难抉择一般。
“三娘?怎么了。”佟母温然出声。
小娘子这才软软从怀中出来,站在脚踏边,微微抬眸忖了秋姨娘一眼,便柔着声儿道:“老祖宗,听说......昨儿夜里父亲罚了四妹妹。”
小娘子倏然抬头,像是壮着胆子撒娇道:“好祖母,昨儿赏花宴上四妹妹固然出了些事情,可她也是无心的,再者,昨儿她落了水,又在立心堂跪了一晚上,也算是惩戒了,若是再禁足,只怕四妹妹也不好受,好祖母,您一向疼爱我们,就与父亲说说,放四妹妹出来吧。”
小娘子话刚毕,崔氏倏地抬头看过去,佟母没有说话,只瞥了眼崔氏,视线便又落回在小娘子身上,只见小娘子一对眸子跟葡萄般,水亮亮的,真诚极了。
“蘅儿。”崔氏唤了声。
却见小娘子手中微微绞着,头微微垂着,掉了一滴泪珠儿道:“老祖宗,上次二哥哥挨了家法,如今都还未能下得床,蘅儿害怕荞妹妹……”
点到为止,小娘子恰如其分的收了嘴,将头埋得更深,身子微颤,似是在低泣,看着怜人急了。
然而,在众人都以为小娘子是在为佟如荞求情时,佟母听到方才那句话,眼中却倏然转冷。
是的,若不提铮哥儿,或许也就罢了,可若是提到铮哥儿,却是在响亮亮的打她一耳光,靖国府的当家人,竟连自个儿嫡出的孙儿都护不住,说出去只怕都能让人笑倒了牙。
如蘅悄然抬眉,果然瞧见佟母眼角的冷意,她倒要看看,这样的一番求情,她三房可受得了?
“三娘。”佟母温着声儿唤小娘子。
小娘子缓缓抬起头,佟母抿着慈和的笑意:“你告诉老祖宗,是你自己想要为你四妹妹求情的,还是别人让你来求老祖宗的。”
这句话一出,除了小娘子,其余人都提溜滴溜儿转起眼珠儿,竖起耳朵听,佟母嘴边虽是再平常不过的笑意,那眼中却是冷冷睨向了三房。
她老婆子还没老的看不清人,方才小娘子说话愣生生瞥了三房一眼,她如何看不到?又不是瞎了眼!
秋姨娘碰到佟母冷凝的眼眸,心下慌乱,紧紧拽着帕子,只指着小娘子莫要乱说话才是。
如蘅眼中有些不安的飘着,手中也一直绞着不停,佟母慈和的招了小娘子近身,轻轻抚着小娘子道:“三娘,来,告诉老祖宗。”
小娘子小脸儿一抬,思忖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声音糯糯,模糊不清道:“是姨娘……”
秋姨娘身子一抖,心里暗骂佟如蘅的愚蠢无用,平白把自己连累了,却又无可奈何。
而在场的人一听,都不动声色的看向上面的老太太。
“不过也是三娘想的,老祖宗……”小娘子倏然急急出声,似是在替人辩驳什么。
“三娘。”
佟母打断了小娘子的话,话虽是对着小娘子说的,那眼神儿却是不偏不离的落在了秋姨娘身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规矩就是规矩,只有立,没有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家法也是一样,没谁能例外。”
佟母的话如沉石一般砸了下来,面色从未有过的绷着,眼神越发冷凛的瞥向秋姨娘:“从前铮哥儿犯了错,便被他老子一顿打的半条命,今儿小娘子犯了错,就是不能打,罚却是少不了的,谁也别来求情,难不成小郎君打得,小娘子就罚不得?老婆子我一向端平了一碗水,不可能在这儿给破了。”
佟母愈发沉着脸,似是警告般对着秋姨娘方向冷声道:“若真是这公平我都护不了,那铮哥儿的打不是白挨了?我这老婆子的脸也别搁了!”
佟母倏然抬高声音,惊得众人忙陪着小心道:“老太太息怒。”
佟母眼风扫向秋姨娘:“做大人的,没说好好教养自己的小娘子,反倒去攒动长房娘子,进府这些年,你的规矩看来都是白学了。”
秋姨娘身子一软,脸色惊的一白,正欲辩驳两句,却听佟母再生冷不过的声音:“既然如此,你便与荞姐儿一起在自个儿屋里好好想想吧。”
秋姨娘颤着身子,却不得不强撑着身子应声道:“是。”
她知道,老太太连辩驳的空儿都不给她,事情便已无转圜之地,多说无益。
如蘅嘴角一勾,与佟如芜相视一笑,冷眼凝着此刻的秋姨娘,三房一禁足,便没那么多精力去算计别的什么,只能想着法儿的解了禁令,这样倒能让她们喘口气儿,慢慢地谋划后面儿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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