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无碍的。”师父摆摆手手,示意水扶苏不要继续说下去。一双英眉却是不自禁的蹙起了来。
说出的几个字,像是从喉腔中挤出几个字来。
齐文鸢一怔,察觉到师父的不适,急忙站起了身,伸手去握师父的手。方才她见师父说的平静,以为只要疏通经络便好,所以,并没顾及多少。
水扶苏的一句话,说出口,倒是提醒了她。
师父的神情憔悴,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她的心头不禁愧疚起来,眼中漾起微微的湿意。
灵力于她而言,并没那么重要。如平凡人一般生活,也并没什么不好。
“师父,您……”齐文鸢欲言又止,眼睛瞪的圆了,身子怯怯的往后。
师父勉强动了动脸上的肌肉,重新笑起来,提起一口气,徐徐的道:“鸢儿,修养几日,便会无事的。”
说着话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一幕一幕,闪现出昔年时的情景。
那一年,治愈好师兄的疾患,师父穷尽了毕生的精力。闭门修养了许多时日,功力却是再也没能恢复到从前。但也是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师父当年的心境。
人世间,总有些东西,是比功力重要的。
“鸢儿,你过来。师父给你交代几句话。”师父示意水扶苏先行退下去,唤了齐文鸢上前。
她点了点头,眼中的潮湿,即将弥漫而下。
师父的良苦用心,她看在眼里,便已然决定此生一定要回报师门。
师父的神情恳切,嗫嚅着嘴角,眼睛却并不看她。而是放的极远,透过窗棂,一路往外。
“鸢儿。阁楼上有许多关于本门的书籍。你若得了空,只去看便是。”
云雾宗第二层的阁楼,从来都是门里的禁地,不得他的命令。谁也不敢贸然进去。
但从齐文鸢身上。他却瞧见充满希冀的未来。便有心栽培。其实,比起水扶苏,齐文鸢更加适合掌门这个位置。毕竟。论才智,论悟性,她到底胜一筹。
这一点规定,齐文鸢从入师门的那一刻,便有所耳闻。所以,纵然她再向往,却是不敢涉足半步。
宗里的规矩分明,没人敢逾越。她这个后到之人,更不必说。
她早就想过,阁楼之上,定然有许多的秘密。或许,就此便能解开了她的穿越之谜。
泪珠滚滚落下,取而代之的是兴奋的光芒。师父的决定,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但是,转念一想,她脸上的喜色又渐渐隐没了去,一再试探,“师父,您的身子当真无碍?要不我去寻皇甫伯伯开些调养身子的方子,给您送过来。”
自打入师门以来,师父一直精神矍铄,仙风道骨,从来不似今日这般的虚弱。
“傻孩子,若是药物能治愈得了,我也就不必花费这么多的心血了。”感觉出齐文鸢的关心,他的心中一阵宽慰,说出口的话,充满慈爱。
他的身体,从此之后,只能是每况愈下。所以,寻找继承人,便成了亟不可待之事。
赋予齐文鸢无上的权利,亦是为了师门的未来考虑。
云雾宗的名气,在江湖上,日渐强盛。也因此,仇家愈发的多起来。
未雨绸缪,总是比临阵磨枪,要强上些。
齐文鸢勾起嘴角,还以一笑,如雪的肌肤上,终究是难掩难过。
留下用了晚膳,回去时,已是暮色四合。亲眼见师父躺下休息,又叮嘱了许多句,齐文鸢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师父矍铄的神情,恐怕也是因着满腔的灵力,才得以为继。今日,却因为她的关系,白白浪费了许多。
月上柳梢头。
空气中的冷风习习,花朵的幽香阵阵。春日的夜晚,总是让人迷醉。
齐文鸢的影子,落拓在身后的鹅卵石铺成的路上,纤细的如同纸片。
水扶苏一直送她到门口,一路沉默,直到齐文鸢快进去隧道的那一刻,自言自语般的说了话。
鸢儿,若是得空见到孟师兄,务必转告他来师门一趟,师父念他念的紧了。
柔情似水的请求,与平日里的风格迥然不同。清脆如铃的声音里,含带着复杂的情绪。
恳求,思念,苦涩,总之万般滋味,一齐到心头。
她闻话,微微怔了神。转头去瞧水扶苏,只见她秀美的面庞,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清丽,倒似下凡的嫦娥。
只是,脸上的那一抹愁绪,深沉而厚重,叫人忽略不去。
齐文鸢重重的点了点,粲然一笑,简单的告别一句,领着小满一路往黑暗中走去了。
这世上,人心真是不同,各自命运,各自忧愁。
她忽然想到孟秀荷,或许,孟秀荷当时的心境,与水扶苏,大抵是如出一撤。
人世间的情义,纷纷扰扰,总是不能往简单明了去。
黑暗渐次褪去,火光幽幽,照亮了漆黑。哪里有黑暗,哪里便有灯火,二者相依相伴。
小满手执火烛,脸上的表情。急切无比。
已是天黑,若老祖宗得知,自家小姐仍是没有回府,不知会不会下达禁足令。
她明白小姐是不喜被束缚的人,但大家闺秀,自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注定要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生活。
小满,不要急。齐文鸢瞅见小满满脸的惶恐,不由觉得好笑。出言劝慰。
小满嘟着嘴。腮帮子鼓起来,道,小姐总是这般不知早晚,老祖宗会责罚于您的。
责罚就责罚吧。没什么。她含笑回答着。仔细出不了人命。皮肉之苦,她倒能承受的住。
烂泥扶不上墙。小满腹谤一句,小嘴撅得更高。
齐文鸢灵力恢复。耳朵自然是尖的紧,佯装发怒,道,好啊,你这丫头居然敢说我是烂泥,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