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幸喜。居华地。争羡夫荣妻贵。赏春宴乐人难比。幸满门和气。——
“妈!”
念眉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穆晋北已经走到桌子跟前儿了,后头跟着穆津京。
戴国芳已经站起来,手指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朝一双子女笑了笑,“你们怎么来了?”
“妈你真不够意思,悄悄地到苏城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穆晋北长臂一览搭住自家母亲的肩膀,邀功似的说,“喏,这不我自个儿得了信儿,带着津京过来给您瞧瞧。她打国外回来这么些日子您还没见着她的面儿吧?正好今儿会齐了,我请客咱们去吃顿好的,怎么样?”
所有人都在,念眉当然也坐不住,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津京就躲在她身后,耷拉着脑袋叫了声:“妈。”
这二哥真能祸害人,要不是她及时通风报信儿他能这么快赶来救场么?现在倒把她拎出来卖了,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妹妹,不仗义啊!不过看念眉发白的脸色,老妈大概已经话赶话的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他们再不来,还保不齐出什么岔子。
为了二哥将来的幸福她就忍了罢。
戴国芳没好气儿地瞪了津京一眼,但不管在外头怎么强势果敢,在自家孩子面前她还是很宽容和蔼的,缓下脸色道:“好啊,咱们仨很久没坐一块好好吃顿饭了。现在开始有螃蟹了没有?咱们晚上去江边吃蟹吧!”
穆晋北笑,“没问题,只要您开了口,我自个儿去捞也给您捞一盘儿螃蟹上来,您擎好吧!您那几位好姐妹要不要一块儿去,人多也热闹点儿?”
戴国芳略一思索,“嗯,也好。你付阿姨的女儿也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在苏城应聘找工作。人我见过,又标致又有学问,今晚叫来一起见见。就是你说的,人多热闹。”
她说完打眼瞧了瞧垂眸不语的念眉,问道:“沈小姐要不要一块儿来?怎么说你也是晋北和津京的朋友,他们在苏城的这些日子一定没少麻烦你,大家一起吃个便饭,也是一点心意。”
念眉如鲠在喉,好不容易逼退了眼眶里那点酸涩的火烧一样的灼痛感,仰起头勉力笑道:“我不去了,你们吃得开心一点。”
她的目光落在穆晋北身上,他没有正眼看她,挽着戴国芳往外走了。
津京落后他们几步,等他们推开门出去了才赶紧说两句话:“念眉姐,不管我妈跟你说什么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二哥他……他一心向着你的,你千万别让他失望啊!”
她急得都有些磕磕巴巴了,念眉拍拍她的手,“没关系,我知道的。你快去吧,等会儿你妈妈该不高兴了。”
津京也走了,她才扶着桌沿坐下,全身发冷,力气像是瞬间全被抽尽了。
她又喝了一口面前的柠檬茶,又酸又涩,不知刚才是怎么入的口,竟然还喝了大半杯下去。戴国芳喝不下这种粗陋的饮品,就像根本也不可能对她看得入眼,明明早就料到了,也有心理准备,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很难受。
晚上回到家里,要搬走的东西已经收拾了大半,都用纸箱装好了堆在屋子里。她往床上一躺,就像睡在一堆纸箱中间一样。累极了却睡不着,一闭上眼就好像又听到有人说要彻底解散剧团。
她还以为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一切都会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可原来真正的考验好像这才刚刚开始。
她翻个身,看着黑黝黝的窗外,眼泪不知怎么的就顺着眼角流下来。
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她伸手拿过来接了,那头是穆晋北低醇好听的声音,“念眉,是我。”
本来已经擦干的泪水一下子又汹涌而出,幸好他看不到,她赶紧手忙脚乱地用手背抹掉,清了清嗓子道:“你吃完饭了?”
“嗯,吃完了。全蟹宴,一个人还得徒手剥两只蟹,我实在不擅长那个,随便应付了两口就算完。”
“现在的蟹还不肥,要等秋天,天气凉快的时候再吃,味道会更好。秃黄油拌饭吃了吗?那个是常年一直有的,好的蟹宴应该能吃到。”
“好像是吃了,都不太记得了。”他顿了一下,似乎是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才问,“听起来你好像是行家啊,你很会吃蟹?”
哪里是行家?她这时候不过是尽量东拉西扯跟他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罢了,“在苏城这儿长大的多少都知道一点,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穆晋北笑了一声,“也许真的吃到猪肉的时候你会发觉不是那么回事儿呢?”
“我以前在食堂帮手拆过蟹粉。”
他沉默了一刹,声音更温软了些,“那一定很疼,我今天都把手指弄破了。”
“你的相亲对象呢?她没帮你?女孩子一般比较擅长这个。”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穆晋北都没反应过来,“谁?”
“就是……那个什么阿姨的女儿。”
“哦,她啊,别提了!英国留学几年,筷子都快不会拿了,手比我还笨,蟹盖儿都掰不开还得我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