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宜晴讷讷道:“这件事也不一定是你父亲贪功,毕竟他还是上折子替罗氏脱籍并扶正,并没有隐瞒罗氏身份,想来是先帝……不想要承担枉杀功臣的罪名,施压下来,甚至还有什么威胁,你父亲也是逼不得已的,至于你生母,毕竟是明媒正娶,不好让一个无辜女子承受这一切,罗氏心里有怨可以理解,但是这并不是你的错,甚至你父亲也不是故意的。”
赵博阳冷笑道:“你以为只有这样么?”
苏宜晴心里一惊,她说得只是安慰赵博阳,其实她心里觉得赵父已经够卑鄙了,即使当年是无奈的,可是对着自己的儿子,至少应该让儿子知道真相,不至于让儿子活在怨恨中,现在赵博阳说还有更卑鄙的,那是什么?她不敢再猜。
然而赵博阳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道:“罗氏说我母亲的死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甚至没在我目前跟前露过面,不过我母亲也不是病死的,想要知道真相就自己去找,总之她问心无愧,说完这个,她就服毒了。”
“那你知道真相了?”苏宜晴小心翼翼的问道,直觉赵博阳肯定查出了难以承受的真相。
赵博阳点点头:“我母亲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跟罗氏这样的将门虎女是不同的类型,不过她们却有一个共同点,在婚前都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爱人,而我父亲拗不过圣旨,娶了我母亲过门,新婚之夜,盖头没掀,就向新娘子诉说了苦衷,无非是心有所属不能辜负对方等等,这倒是让本已认命的我的母亲喜出望外,既然我父亲坦诚,她自然也倾吐了一番,本来一桩悲剧就可以化解了,不过那都是我母亲掀开盖头之前的。”
苏宜晴暗道,赵博阳的母亲长得必定是倾国倾城,让男人一见倾心的那种人,先皇应该早就对罗家只说略有所闻,只不过前线告急,需要有人抗敌,不能明目张胆责罚赵家,便想用美人计分化,赐婚的人选必定是万里挑一让男人难以拒绝的人选。
果然赵博阳接着道:“这一段是我赵家的老嬷嬷说的,而后边一段则是我母亲的陪嫁丫鬟说的,他说,我母亲自己扯下盖头的那一瞬间,我父亲当即看呆了,她当时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我父亲掩饰得好,但是她还是看出来了,本来说开了,两人应该分房睡的,但是我父亲说怕有人监视,传到皇家耳朵里,就打地铺,我母亲敬重我父亲是个君子,便也同意了。朝夕相处中,丫鬟说,其实她看出来我父亲对我母亲越来越倾慕,只是一直在克制自己,而我母亲一无所觉,明目张胆的跟她的青梅竹马通信,告诉对方她依旧是清白的,两人还有机会,最后还要求父亲帮忙创造机会跟对方见面……我父亲的嫉妒心越来越强,加上两人同处一室,爱慕之心越加难以自持,终于有一日在醉后借酒,把我母亲给……我母亲大骂他是伪君子,几欲自尽,又怕连累娘家,我父亲也看得紧,后来我母亲发觉怀上了我,之后我父亲奉命出征,我母亲就在生下我之后自尽了,只不过交代丫鬟伪装成产后血本的样子,免得牵连娘家。”
苏宜晴满脸惊骇,想不到赵博阳之父居然如此禽兽不如,若说当时只是一时冲动,那么久不该若无其事继续利用罗氏一门替他卖命,之后还假惺惺的替罗氏请封,让所有人误会包括赵博阳误会是罗氏逼死了赵博阳之母,只怕罗氏也蒙在鼓里,以为赵父还是有良心的,尽管没有提罗家血冤,却还是将她扶正,也许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以后还有机会翻案。
但是纸包不尊,罗氏既然是将门虎女又历经苦难,想必也是心细如发聪慧异常的,这件事涉及的人太多,有心追查还是能查到。
怎么多年,罗氏没有爆发出来,也许是为了儿子,也许是为了报复,故意让赵博阳误会,然后在最后关头才揭开真相,给了致命的一击,女人有时候狠起来,比任何人都坚韧。
赵博阳道:“罗氏临死前说,她终于报仇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宜晴不敢看向赵博阳的眼睛,以常理推断,恨屋及乌,罗氏最恨的是赵父以及自己,那么就更会迁怒于赵博阳的哥哥,但是母子之情又割舍不断,所以一直生活在纠结之中,可能在赵博阳的哥哥受伤回来需要安慰的时候,罗氏没有伸出双手,还有可能推了赵博阳的大嫂一把,让她起了杀夫的念头吧,以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也惩罚赵父,最后再告之赵博阳真相,将赵氏最后的血脉推到悬崖边上。
这样比直接杀了赵博阳更让他难受,相信现在赵博阳就是更希望死在罗氏手中也不愿意面对如此残酷的真相。
半晌之后,苏宜晴道:“这并不是你的错,要说这件事最大的责任人甚至不是你的父亲,我不是替他推脱,可是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他对罗氏的许诺也并非是欺骗,从他肯上书用大功换取罗氏脱籍扶正来看,他是做了一定努力的,并不是想要贪功,只是先皇怎么允许罗氏一族翻案,给自己的名声添上如此沉重的一笔?便只答应脱籍扶正,可能还暗中威胁了什么,你父亲也能用赵氏一族所有人的性命跟先帝作对,重蹈罗氏一门的覆辙。”
“那又这么样?”赵博阳冷声道,“我父亲犯的依旧是人神共愤之罪,我身为其子,将恩人视为仇人,诅咒了人家那么多年,也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