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前肯定会回来,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夏济仁回道。
倾儿听了,点了点头,心里却盼得焦急,打小夏天诚便是疼着她,处处让这她,常常给她买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兄妹俩的感情比和姐姐家的感情要好得多。
****
“我这里有两间厢房,你们且去歇着,待我将今日的病患诊治之后,我们一家子再好好叙叙。”夏济仁挂心着外面候着的病人,他们都是赶了很远的路来的。
耶龙亿与倾儿听了,也便点头称是。
这边夏济仁继续给病人看病暂且不表,那边倾儿与耶龙亿去了厢房,厢房内实是简陋,除了一面炕和一面柜子,竟别无他物。
倾儿见了,不禁垂泪,打有记忆起,爹爹便没住过这般寒酸的屋子,而如今,自己已贵为一国之后,爹爹却隐居乡间,过着如此清苦的生活。
耶龙亿见了也深觉不妥,岳父年岁已长,正是该颐养天年的时候,断不能让他屈居此地。
正在耶龙亿思量如何说动夏济仁去幽州城之时,夏天诚背着药筐回来了,倾儿听到兄长的声音,便奔出了厢房,眼见着自己玉树临风的哥哥如今变得黑了瘦了,只觉得心痛不已,她一头扎进夏天诚的怀里,“哥哥。”
夏天诚虽见门外拴着几匹高头大马,也不过以为是来看病之人骑的,万万未料到会是自己的宝贝妹妹,不禁悲喜交加,“倾儿,你如何会来?”
“我不放心你与爹爹,求着耶龙亿带我来的。”倾儿小声道。
夏天诚往一旁看了看,见无人在意他们,才放下心来,对倾儿道:“你如今也是做王后的人了,还如此孩子气,往后切不可再直呼圣上的名讳。”
“他再有权势,也还是我的夫君,我唤他名字习惯了,他也听习惯了。”倾儿笑着小声道,一回头,见耶龙亿也出了厢房,便对着耶龙亿笑了笑。
夏天诚见了耶龙亿,因有人在也不好拜见,只与耶龙亿四目相对,虽未言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院子里的病人都离开了,已是暮色四合,亲兵们在院子里烤制的野味,夏天诚熬得稀饭,几样简单的蔬菜,虽摆了一桌,菜式到底是简单了点,夏天诚有些不好意思,对耶龙亿道:“时间仓促,未来得及准备丰盛点的。”
“无妨,粗茶淡饭最为养人。”耶龙亿并不在意这些。
用餐之时,才最能勾起伤痕,曾几何时,夏家也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而如今却凋零至此,倾儿只觉得喉咙里哽着,半点东西也吃不下。夏天诚更不好过,念起自己的母亲妻儿,简直万箭穿心一般痛不欲生。
这一餐饭,简直吃的沉闷悲痛。
倾儿最先放下碗筷,努力挤了个笑容,轻声道:“我吃完了。”
而后便起身,回了厢房,捂住自己的嘴巴闷闷哭了起来。
饶是她忍得辛苦,那闷闷的哭声还是传到了饭桌这边,夏济仁微微叹息了一声,对耶龙亿道:“生死皆有命,倾儿到底入世浅,你要多劝着她。”
耶龙亿听了,忙点了点头。
夏济仁作为一个大夫,见惯了生老病死,自然有比较通达的生死观,这些道理夏天诚虽也懂,但比起父亲,到底还是欠了许多火候,倾儿的哭声令他也不禁动容,许久以来强忍着的悲伤竟也奔涌而出。
一餐饭,便这样在悲伤中结束。
而后,耶龙亿寻了个和夏天诚独处的空档,问道:“往后可有何打算?总不至于在这巫谷村埋没一生罢?”
“自妻儿离去,我已万念俱灰。”夏天诚长叹一声。
“人生漫长,不该总沉溺在旧事里。”耶龙亿又道。
“我忘不掉他们,不敢独自去幸福,那样我会觉得愧对于他们。”夏天诚说着,将头痛苦地埋在双手间。
“无人让你忘记他们,将他们埋入心底,而后好生过活,相信这也是他们希望见到的。”耶龙亿沉声劝道。
夏天诚依旧埋着头,没有言语。
“岳丈年岁大了,这村落到底简陋,物资匮乏,于他身体也不利,亡者已亡,你该为生者多做打算才是。”耶龙亿几乎是语重心长了。
夏天诚听了,埋头半响未动,但思来想去,耶龙亿到底是言之有理,也便缓缓点了点头。
耶龙亿这才放下心来,如此,他对倾儿总算有了交代。
“那我便将这好消息告诉倾儿,这傻丫头哭了这许久,怕是累坏了。”耶龙亿对夏天诚说完,便起身往厢房去了。
夏天诚看着耶龙亿的背影,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个耶龙亿,已是当今的圣上,本来一道圣旨便可将他们父子带出巫谷村,却能降低身段苦口婆心相劝,看来倾儿在他心里真真是如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