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方少爷纵马赶来,他衣衫微乱,发带也束得歪歪扭扭的,还有几缕发丝不知是否因为马儿跑得太急,颠簸中掉落下来,映衬着发上的浅薄白霜竟然显得异常落魄——那曾经意气风发,放浪不羁的方少爷啊,如今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萧折靡隔着轿帘清越地开口:“有话请讲。”
方少爷皱眉,不肯说,只是加大了声音:“你先下来!”
“就这么说吧。”萧折靡暗叹方少爷性子太倔,语气又冷淡了些:“不要耽误我到宫门的时辰。”
方少爷沉默,他也不傻,这两天气氛诡异,加上那道圣旨,他什么都知道,便是不知道,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正当萧折靡等得不耐,要催促马夫绕过他直接前行的时候,方少爷突然一句话石破天惊,震得她脸都白了:“表妹!你嫁给我吧,这样就不用去五台山伴驾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萧折靡语气尽管十分镇定,但施微在她旁边看的清清楚楚,她满脸的惊讶和痛苦。
方少爷坚定地点头,在深冬清晨的寂寥长街上执拗拦车,双眼发亮掷地有声:“我知道,不过是抗旨不遵!那也总好过你去了五台山,然后……”
萧折靡命令马车前行,车轱辘滚过方少爷的马匹身边时,她挑开床帘竹席,露出傲视天下的美艳容颜,那脸上波澜不惊,笑意浅淡地开口:“方少爷,你可能不知道,这次五台山之行,是我自己请命的。”
方少爷瞬间呆愣在马上,耳边全是她那句话的回音,一动不动地凝视那辆马车,越驶越远。
十二月四日,晴,大吉,宜出行,祭祀,嫁娶。
皇帝的銮驾浩浩荡荡,十里仪仗,最中央那一架由前后各十六人抬行的巨大明黄色宝顶流苏大轿里,斜倚着含笑假寐的皇帝姬玄策,以及背对皇帝端坐在一旁的萧折靡。
竟然能赐乘御辇,这简直是天大的隆恩,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无异于酷刑加身。
她眼神一直眺望着远方,一动也不动,满脸漠然。
突然浓重的宝华香传入她的鼻尖,身后皇帝姬玄策半坐起来,从背后伸手环抱住了她的腰,力道很紧,紧得几乎要让她窒息一般,然后他将头搁在了她的肩上,笑眯眯地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迷离:“郡主似乎心情不佳?”
萧折靡没有反抗,也没有再装得言笑晏晏曲意逢迎,这一招骗不过这个身穿黑金冕服,手掌天下最重威权的男人。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不及圣上龙颜大悦。”
这近乎挑衅的讽刺言论实在放肆,但姬玄策丝毫不动怒,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他索性把上半个身子的重量全部压在了她背上,紧紧地贴在一起:“哈哈哈,郡主这张嘴越发伶牙俐齿了,真是讨朕的喜欢。太子死了,郡主有何打算?”
萧折靡冷笑一声,反问道:“轮得到臣女来做打算?圣上不是早就打算好了?”
姬玄策“啧啧”了两声,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唉,郡主果真是冰雪聪明,怪不得在豫州能有一番作为。”
她沉默不言,并清晰地感受到抱住她的那双手温度越发灼热。
姬玄策眼中有危险的情绪一闪而过,将头埋在她的锁骨边,有沉闷的声音传出来:“郡主不用担心,也许朕一时心情愉悦,就不为难郡主了呢。太子的女人,尤其她不同于蕉宁,是如此地聪明,朕突然有点不敢将她放在身边。”
萧折靡身体颤了颤,在顺水推舟放弃这个计划地谢恩与打消皇帝的顾虑继续实施计划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低声道:“臣女谢圣上隆恩,回去以后必定早作打算嫁与他人,不敢再出现在圣上面前惹圣上担忧。”
以退为进,顺带激将。
姬玄策突然扳过她的上身,这姿势看起来就像她倒在皇帝的怀中一般,只有她的手依旧端庄地交叠在腿上。他冷笑道:“朕会担忧?郡主太高看自己了,普天之下,朕生杀予夺无人敢违,朕难道会担忧你这区区一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