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炎保持着这个姿势沉吟了许久,最后还是豁然一笑,对着远去的马车说了一句:“这么有趣的一个你,若不是为了那个交易,本王——朕也许打算食言呢。”
身后那名管家猫着腰,笑着问道:“陛下的意思,似乎对折雪郡主青睐有加?”
可是摄政王府西厢房的密室里,可还停放着另一位女子的躯体,那才是他最喜欢的人……
“食色,性也。”
宇文炎嗤笑一声,转身回宫,走了两步又停下吩咐道:“见过她的人,不论宫中还是府里,除了朝臣,一律处死。”
管家一怔,急忙请示道:“那东苑的几位侍妾?”
宇文炎唇角斜斜地一勾,壁玉一般无暇的面上,露出残忍而冷酷的笑容,嗓音却极尽缠绵沙哑之能事:“朕,从来没有过这样几位侍妾,不是吗?”
“是。”
管家这一躬鞠得更深,脸上的神情更加恭敬。
十月初四,过了楚国边界,不过萧折靡他们没有遇到东宫派来的人马接应。
这实在是因为明明应该从荀桑城门进关,偏偏眼看没有十几里路了,萧折靡不知怎么的,突然说要绕个圈从乌镇进另一个关口回楚。尽管这个决定很奇怪也很突然,而且由于赶路颠簸,她的伤口已经裂开过两次了,但手下人一旦有不听话的,施微就派上了用场,自从她一天之前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卸了三位近身侍卫的胳膊之后,再没人敢违抗她们的命令。
于是她们刚好与在荀桑守候的人马错过。
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十月初七这一天,萧折靡她们错过了东宫的人马,却又刚好撞上另一位奇葩。
前方官道被堵了,连个人都走不过去,别说她们这么大一驾马车和这一队人马。极目望去全都是甲胄加身的楚国将士,看人数应当足有三四万之多,纷纷就地而坐,一边谈笑一边就着清水吃中饭,这样子似乎是在稍作休整。但是萧折靡发誓,她这辈子上辈子别说见,便是连听也没有听过谁家的军队是在大马路牙子上休整的!
施微一掀车帘跳下马车,冷声喝道:“你们是哪只军队的?怎么在官道正中休息,这岂不挡了过往客商的路?你们的将军呢?”
“这娘们还挺凶的……”
“是没见识过咱们副都统大人的厉害吧,你别说,感觉和你家母老虎挺像……”
“少来,给老子走开啊!”
一片哄笑加窃窃私语,就是没人跟她搭个话,施微柳眉一竖,正要打算揍人立威的时候,突然一个十分嘚瑟且痞里痞气,让人一听就手痒痒的声音从路中央响了起来:“谁找我?谁找我?啊……原来是位姑娘!怎么的,看我英姿勃发,潇洒勇猛,是打算自荐枕席吗?”
施微望着那个爬起来捋了捋自己耳边碎发的少年将军,双手颤抖,差点就忍不住冲上去撂倒他了。她强压下冲动,冷静道:“你就是他们的将军?你们是哪只军队的?”
少年将军走了过来,这么近处一看,倒的确清风朗月卓尔不凡,很有几分潇洒英挺之感,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施微的身材,然后又上下打量了一圈身后停着的马车和越国侍卫队,这才抱着手臂姿态惬意地笑嘻嘻回答:“没错,姑娘,我就是这支淮西道豫州平乱军的行营副都统,出自统领幽、冀、并三州,屯驻蓟州的征北将军方太苍麾下。不……你别说话,我知道你一定想称赞我年纪轻轻就出人头地,坐上这堂堂正二品武官,实乃人中龙凤,青年才俊对吧?这样的话我听得太多了……”
“我听你个头啊!”施微最后还是没忍住抬手就是一拳砸过去,直击面门,少年将军头一歪借势一抓她的手臂从后面转过去,想要制住她的后背,但施微何等敏捷,一边收手回身就是一个回旋踢,看那方向,这要踢实在了似乎有点惨烈。
少年将军一惊,顿时撒手跳开一丈远,一边笑嘻嘻假装受了惊吓地拍拍自己的胸口,一边说道:“你也太心狠了,要是没了我这老二,不知天下要有多少姑娘哭瞎了眼睛!而且我还是家中独苗三代单传,你是打算让我们家断了香火还是怎么着啊?”
身后又是一阵哄笑,还有好事的吹了口哨,吼道:“大人威武,直接拿下她今晚给大人暖被窝哈哈哈哈哈!”
越听施微脸色越难看,她右脚微微后移,双手一握,提起就要动真格的,不料那少年将军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马车旁,只见他眼中有精光闪过,突然回头就掀起车帘,口中还嚷嚷道:“让我来看看你们的马车里藏了什么好……呃……”
少年将军愣在原地,哽住了。
萧折靡半躺半坐,雪白衣袖绣红梅的锦缎长裙逶迤在马车木板上,眸光潋滟且寒冷,她头发披散着,头上簪了一朵淡蓝的堆纱绢花,其余什么配饰也没有,唯眉间那一朵冷如霜雪的梅花就开尽了世间风华。
她还没说话,少年将军突然咽了口口水,面带惊喜地叫道:“啊!姑娘,你长得好像我失散多年的表妹!”
萧折靡闭了闭眼,唇角一掀只吐出一个铮铮有力的音节。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