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少奶奶知道丈夫回来了,满心的期待和委屈想与丈夫倾诉,偏偏从下候到华灯初上,仍不见人影。
一连遣了人三番两次的去二门等,一会儿说只遣人送行李回来,一会儿又说陪着姑祖母家的长孙回家,过一会儿,又来回报,丁家姑祖奶奶留大少爷兄弟一道儿吃顿团圆饭。
刘奶娘闻言便对杜大少奶奶道:“这姑祖奶奶也太不识礼了!留大姑爷兄弟吃饭,怎么把您撇下了呢?”
大少奶奶的陪嫁丫鬟们听了有些恼,这刘奶娘老是挑拨离间,偏偏大少奶奶是个胡涂人,对刘奶娘深信不疑,明明高大嫂跟她说的清清楚楚,让她眼睛睁大点,大少奶奶当着大嫂的面是信誓旦旦,但高大嫂一走,刘奶娘又是下跪磕头又是指天咒誓表忠心,大少奶奶便信了她,以为刘奶娘是真心为她好,她大嫂是不明究理,才是被人哄骗的那一个。
刘奶娘最近又对大少奶奶耳提面命,指说这些陪嫁丫鬟们,一个个暗藏祸心,看她们一个个如花似玉正是花骨朵的好年岁,提醒大少奶奶趁早将人发嫁出去,不然她们成天在大姑爷身边晃悠,那天背着她爬上大姑爷的床,有孩子才让她晓得,那才要命哪!
刘奶娘的话虽有些危言耸听,但也有几分实在,杜大少奶奶自觉新婚燕尔,丈夫就因她那表妹而甩了她一记耳光,来到广陵城后,她怀着身孕要收拢下人,他却不闻不问,任她手忙脚乱,要不是她大嫂来帮忙,只怕女儿没生下来就没啦!
头胎产女,她失望透顶,丈夫也没安抚她。反纵着那个通房木芙抖起来,她大嫂就让人暗示过她,早些做打算,别等到那个木芙有身孕之后。再来出手,她没说得很直接,小姑子毕竟已出嫁,她身为大嫂再怎么样,也管不到姑爷的房里事。
然而杜大少奶奶就是得人家跟她挑明了直说的那种人,不然她自己七弯八拐的绕不过来,听不懂人家好意提醒的话,反被有心人刘奶娘曲解了原意,还误会了她大嫂。
也许是没生儿子,所以她自觉底气有些不足。本来也没想太多,可禁不起刘奶娘时时给她洗脑啊!看向几个大丫鬟的眼光就开始存了防备,把彩玉几个气得够呛。
这会儿等刘奶娘说丁老夫人不识礼,几个丫鬟都忍不住暗笑,曾贵为首辅夫人的丁老夫人不识礼?刘奶娘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反识礼啦?拦着挡着不让大少奶奶去丁家走动。给姑祖奶奶请安,大少奶奶是晚辈啊!她不去,难道要等着丁老夫人上门来给大少奶奶请安不成?
大少爷他们去平州回来,自然是要向长辈禀报情况的,于情于理,大少奶奶都该去趟丁家,了解情况也好。探望长辈也行,也能第一时间见到大少爷不是?偏偏刘奶娘拦着,说什么那是人丁家的事,咱们别去掺和的好……
彩玉和玉霞一个借口要去厨房,一个借口要去二门再探探,便出了屋。彩玉临出门还回头看了大少奶奶和刘奶娘一眼。
玉霞拉了她一下,“别看啦!大少奶奶就是个胡涂的!也不知刘奶娘这么挑拨着,究竟是为什么?大少奶奶和大少爷处不好,咱们这些下人能讨着好?”玉霞想不懂,不代表彩玉也不懂。彩玉是高家老祖宗身边心腹嬷嬷的孙女儿,让她跟着大小姐嫁过来,是老祖宗一片私心,想着日后自己去了,自己的这个心腹便以依亲的方式,过来投靠大曾孙女儿。
要知道彩玉的姥姥可是帮着高家老祖宗管着私房哪!老祖宗不想便宜媳妇们,想着多留些东西,给这个打牙牙学语就被孙媳留在京里,陪伴自己的大曾孙女儿。
这是老人家的私心,不好宣诸于口,自然也没跟曾孙女儿交底,她老人家万万没想到,这个曾孙女儿会被刘奶娘耍得团团转,连她大嫂都被她当坏人看。
“你没发现,这些天大少奶奶不太乐意让咱们近身侍候啦?”彩玉似笑非笑的问。
玉霞怎么可能没发现,郁闷的道:“大少奶奶是怎么回事?竟然宁可用那几个偷懒奸滑的?”玉霞说的那几个,有同是陪嫁丫鬟的,也有陪房家的女孩,不过都清一色与刘奶娘交好。
“不说她们啦!”正好走到主道,直走往厨房,右拐往二门,彩玉便要与玉霞分手,正要走,忽见大少爷那个通房木芙领着个小丫鬟远远的走过来。
“唷!两位姑娘怎么在这儿闲聊起来?”木芙容貌仅中人清秀之姿,见到大少奶奶身边的陪嫁丫鬟,一个个出落的水灵灵的,不免有些嫉妒,说起话来就有些阴阳怪气。
“木芙姑娘。”彩玉笑吟吟的朝她福了一福,玉霞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木芙身上的衣饰,那浅蓝交领中衣外罩月白轻纱襦衣,八幅绣彩蝶月华裙,头上低髻上只有一根银荷簪,彩玉见玉霞没声音,忙暗戳她一下,玉霞方回神,与木芙打招呼,木芙也不在意,轻声解释道:“听闻大少爷回来了,我便想着来二门上候着,能早点见到大少爷也是好的。”
“木芙姑娘真是体贴。”
“哪儿及得上两位妹妹贴心?”木芙原是个心高气傲的,但也明白,大少爷不可能不娶妻,而且大少爷不重女色,心思根本不在那上头,自知房里事后,也就初初沉迷过一阵。
那时候她还自以为是的张狂了一阵子,要不是方奶娘一棒子敲醒她,只怕大少奶奶一进门,自己就被撂在京里,就甭说还能跟回来广陵侍候了。
她现在就盼着大少奶奶赶紧生个儿子,如此自己便有机会拥有一儿半女,下半辈子也能有个倚靠。
客客气气的与彩玉她们聊了几句,木芙便去二门候着大少爷回府。
彩玉她们能说什么?只能笑着请她先行,玉霞看她走远了,才低喃:“她之前不是很爱穿着五彩斑烂的彩衣,怎么今儿穿得这么素?连头上簪的也只一根银簪。”
彩玉听她这么一说,方才想起来,“哎呀!她倒是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