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语在隔壁屋子里默默围观了半晌,觉得功德圆满,颇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她终是悠闲地在杌子上坐了一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这水还没喝进嘴里,便见屋门一声轻响,被她故意遣开的高炊事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她压低声音恭谨道:“大姑娘,您方才嘱咐老奴多加的那道汤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若是不出意外,很快便能上了的。”
苏念语眉眼带着一丝笑意,嗯了声,又给高炊事倒了一杯茶水,“高炊事,你也忙活了大半日了,坐下来喝口茶吧!”
还是第一次有主子给自己倒茶的,高炊事自是受宠若惊,忙道:“老奴不过是个粗人,大姑娘可使不得。”
苏念语笑了笑,“我不过顺手而已,高炊事不用客气。”
高炊事赶忙接了过来,却也只是捧在手里,想起在膳堂里用膳的人,忙又问道:“这里头的贵客用得可满意?可有对膳食不满的地方?或是想再吃点什么之类的?”
苏念语道:“高炊事不必担忧,这桌膳食颇得荣安公主的意,里面的几位倒是相谈甚欢。”
高炊事面上一松,“这便好。”又规规矩矩坐着,不再言语。
苏念语听了半日的墙角,已经知道不管刘姨娘及二庶妹如何折腾,她这婚是退定了的,左右已经不需要再耗在这里看着一大桌人用膳的情景,便心满意足地准备回了院子。
她心情甚好地把茶水一饮而尽,寻了个由头,又象征性地跟高炊事嘱咐了一番;高炊事连连点头,道:“大姑娘一大早就忙活宴会,直到现在都没来得及歇息,定是十分累了的;如今,这里有老奴候着,大姑娘尽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苏念语又嗯的一声,转身出了屋子。
甫一站在亭廊上,迎面便是一阵轻风,微凉微凉地打在脸上,苏念语倒是觉得十分舒坦。
外面日头早已下山,天边独留下大片大片的晚霞;大抵是因为天色暗下来的缘故,那晚霞并不十分艳丽,隐隐的,只觉得红艳得恰到好处。
有提着灯笼的丫鬟走过去,见是自家大姑娘,便行礼问好;要走之时,又见她独一人,便道:“大姑娘是否要回玉兰苑?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奴婢送您回去吧!”
丫鬟会如此说,则是因为看到她身边竟无人跟着伺候,却又不敢多问,到底也知道主子的事她们亦是无权过问的,便只能低眉顺眼提了建议。
苏念语倒是真的接过了她们手中的大红灯笼,却是对着她们摇了摇头,“你们忙你们的罢,我正好随便走走。”
丫鬟心中还是存了忧虑的,如今天色暗沉,单独放一名少女自己行走,哪怕是在自己府中,亦觉得不大安全,保不准半路有什么虫鼠跳出来的,给吓着了自己。
苏念语看出了她们的担忧,便道:“无事,元香元秋马上就回来了。”
这会儿二人不在她身边,自是有她们的去处。
因着潘静若病倒了,苏念语便把元香留下来帮着照顾,也好她有个什么事便遣人过来告知她;至于元秋,则是被她遣着去宁容院悄悄走上了一圈了。
走这一圈的原因,则是因为在厨房院子里和祖母相遇时,祖母说的那些话。
听说刘姨娘到宁容院闹了一场之时,她倒没什么反应,心知刘姨娘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知道二庶妹摊上了麻烦,她想方设法劝动祖母是她的本事;可,她的注意力却是被祖母一笔带过的话给吸引了。
因着祖母说的这事和二庶妹和刘姨娘有关,苏念语自是听得较为仔细,待祖母把所有的说完了之后,她脑海中想的却是——刘姨娘口中的那个教唆二庶妹做错事的那个丫鬟会是谁?
隐隐的,总觉得心里头不大安稳,故,在祖母走了之后,她便遣了元秋去探探情况。
她的两个贴身丫鬟都被她遣去做事了,故,一时才会有她一个苏府嫡女身边竟没人伺候的情况。
丫鬟一听,这才放了下心,又行了一礼便走了。
苏念语则是提着灯笼,徐徐走在略带着花香的小道上,决定先去看看潘静若为好。
自潘静若病倒之后,由于事情一件接一件而来,她的精力一时都投放在别处,只是遣了人过来照看着;如今得了空闲,她怎么说都得再过去看看才行。
这么一想,她便加快了脚步。
待她悄无声息地进了潘静若养病的屋子时,一名少女正倚在床头,身上还盖着薄被;元香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白粥,轻声细语道:“……奴婢方才试了潘家姑娘的体温,如今是不烧了的,您感觉是否好些了?”
少女矜持地抿唇笑了笑,道:“我好多了,也不觉得又累又困,头晕之类的。”
元香便笑道:“那便好。”又把白粥吹了吹,道,“您如今身子骨还虚弱,要吃点好消化的为好。这是我家姑娘特地让厨子帮您做的,还有些清淡小菜,您多少吃些,对身子有益的。”
少女眸子瞅了瞅那碗软濡的白粥,正欲开口说话,冷不防看到有一人走了过来;待看清来人时,她笑弯了一双眸子,略为苍白的小脸上有了一丝红晕,“苏大姑娘,倒是太麻烦您了。原本只是要过来赴约,却是没想到竟直接病倒了,还得您费心照顾着,实在是过意不去。”
元香一回头,便看到自家主子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忙让了位置。
有丫鬟赶忙搬了只杌子过来,苏念语坐稳了之后,才笑着回道:“潘家姑娘言重了。”又拿眼看了看她,“如今见你气色好了许多,我便也放心了。”
一伸手,又把元香手中的白粥接了过来,拿了勺子在里头舀了舀,继续道,“方才元香说得没错,你因着病了一场,身子自是虚弱了许多,当真是要吃点东西垫垫才好。”
潘静若点了点头,忙伸了手过来,“已经是十分麻烦您了,这吃饭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苏念语便笑着把白粥放在了潘静若的手里。
大抵是想让苏念语放心,潘静若一接过来,便斯斯文文地吃了几口,却是越吃,面上的红晕越浓。
苏念语想了想,大约知道这其中缘由。
潘静若是个十分淑静的大家闺秀,安分守己,想来也不曾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吃东西,故,因着羞意才会越发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