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不记得我教过你什么，他是能帮助你以后的事业，还是能帮助你以后走上仕途？你今天说出的这些话，太让我失望了。”

程天宇并没有生气。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似乎是因为早年有过军旅生涯，这个被他叫做二叔的男人，已经是这偌大的程家里唯一一个还肯指点帮助他的人。

但即便如他，经过这么多年世俗的洗礼，也不禁变了模样。虽然程天宇明知他的话是为了自己好，若是换做别人，恐怕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会立刻挂断电话吧。

程家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他们把蒙着脑袋的那张脸皮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程家的尊严不容玷污。

“二叔，你知道什么叫做兄弟吗？”程天宇问道。

“我知道。”男人冷声说道。“在战场上可以背靠背的就是兄弟。譬如我和你王叔叔——我们就是兄弟。但是，你说的那个连云峰，他会给你靠背吗？还有，他的背值得你靠吗？靠上去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跌倒摔跤？”

“还有一种感情也叫兄弟。”程天宇的情绪很稳定，娓娓道来，像是在试图说服自己的叔叔。

“有一个人，他有一百块钱，但是他愿意把一百块钱全部都给你。这也是兄弟。”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把我寝室几个室友的身份来历全都查了个底朝天吧？穆凌云这个人您一定还有印象，他没有过硬的背影，他是从小地方走来的，但是，他愿意冒着毁掉一生的前途的风险去替连云峰找他们系主任说情——叔叔，那是他唯一的上升通道。他不惜把他堵死。”

早在穆凌云说要出去找人帮忙时，他就已经猜到了他要找的人是他的班主任班老头。

而班老头的行事作风，他也早听连云峰和纪晨光提到过，从小生活在程家这样的大家族里，他很清楚，穆凌云做出这样的事，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说穆凌云是个傻瓜而一时冲动，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样的借口，那唯一可能的原因，就只剩下了穆凌云对于这份兄弟之情的珍视。

“我呢？在兄弟有需要的时候，我只是请我的叔叔帮忙打一通电话——一通电话而已。也有可能是欠别人一个人情。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有一万块钱，我只需要掏出一块钱来偿还别人的感情——难道这就做不到？难道这样才不会让你们失望？”

“天宇，你的逻辑是错误的。因为这两件事情根本就不是对等的，你和他的身份也是不可能对等的——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块钱可能比别人的一百块钱都要重要。”

“我知道。”程天宇说道。“但是我的手里一直留着这一块钱而不花出去，我又要它有何用。”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良久，男人终于开口说道：“天宇，我可以帮你打这个电话，把你的同学留下来。你也应该知道，他的人生可能就因为这一通电话改变——但是，你的思想苗头是错误的。”

“你还是个不成熟的小孩子。但在你还没进入社会这个大染缸之前，身为程家的人，你就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友谊，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就是利益平衡之道。或许，你那个同学早就看出来你背景不凡——”

“二叔，这次的事情是我背着他们主动找的你。”程天宇打断了男人给他上思想课的话，冷静地说道。

他自己有判断能力。他知道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不好。他不喜欢他的叔叔这么诋毁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他们不知道？”男人又一次被程天宇给激怒了。

即使隔着话筒，程天宇也听到了另一边传来的清晰的玻璃破碎之声。

“天宇，这么大的事，难道你还想做个无名英雄？费力不讨好，我看你是真的把我教给你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你爸现在已经放弃了你，难道你也想让我放弃？”

听了男人的话，程天宇陷入了沉默。

良久，男人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好好学习，多学点知识。虽然我人微言轻，但在这程家，还是有我的一亩三分地的。毕业以后，我虽然不能保证你比你哥哥的发展要好，但是也一定不会比他差上多少。”

“我知道了二叔。”

“行了，记住我说的话。”

咔啪——

电话挂断了。

程天宇捧着电话苦笑。

身为一个私生子，他唯一的家人，就只剩下了这个宁肯和全家对着干也不愿意放弃他的二叔。

既然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带领着程家迈上一个更高的高度，那自己就一定要做给他看。

“叔叔。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把电话装进口袋，思忱了一下，终于朝着门外走了出去——